虞文知無人可訴,於是把這些天發生的事和盛廷柏葉環說了,然後他自顧自問:“你們希望我怎麽做呢?”
沒有回答,只有愈發濃熾的晚霞,在地平線上鋪開一條不見邊際的路。
虞文知只在家裡留了兩天,便起身回S市。
因為春季賽確實要開始了,年複一年,他都要拚盡全力奔著那個目標,無論生活帶給他多少意料之外。
澤川,Ware,茂義幾乎是同一時間收到盛緒要離開的消息。
沒人能接受,這半年多的相處,讓他們早已習慣盛緒成為隊伍裡的一員。
“我就不明白,Snow不要薪酬就可以取代炸藥包嗎,老板是破產了嗎,我們俱樂部什麽時候開始走這種路子了?”Ware用力抓著頭髮,似乎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憤慨和無力。
他去年被迫接受Ever被盛緒替換掉,今年又要接受盛緒被替換掉,人不是沒有感情的生物,再怎麽理智都經不起這樣磋磨。
“Snow沒有炸藥包強是我們的共識吧?”茂義看向徐銳,又看虞文知,希望從他們眼中得到認同,但迫切的目光只收到一片沉寂。
茂義心涼了半截。
澤川既跟Snow合作過,也跟盛緒合作過,他不能說不歡迎老隊友回歸,但對盛緒,也確實更加不舍。
心思單純的人,哪怕暴躁莽撞一點,也更易贏得人心。
“隊長,怎麽突然就成這樣了呢?”澤川問。
虞文知頭一次覺得隊長的擔子太重了,重的他快要背不起了,當年崔京聖光速離隊,他獨挑大梁,都沒有此刻心累。
別人可以質問,可以不滿,可以發怒,唯獨他不可以。
盛緒反倒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從醫院回來,他的頭髮都刺出來更長了,可還不等他朝虞文知索要一個突破邊界的擁抱,就被晴天霹靂砸蒙了。
他眼底寫滿了疲累,下巴零星冒出點胡茬,手指不知被什麽劃到,有一道很長的,結了痂的痕跡,從指節一路蔓延到手背。
醫院沒有條件,他每天都是拿著毛巾接熱水擦身上,現在他還急需洗一個澡。
但這一切都擋不住他瞬間翻湧暴怒的情緒,他手指越收越緊,小臂氣的發抖,眼底的血絲攀的更加迅速,只有緊縮的瞳孔,是揮散不去的深黑。
“憑什麽?”
“盛緒,我給你介紹個俱樂部吧,薪酬高,接代言的能力也不錯,你去了就是絕對核心,他們願意圍繞你組建隊伍,現在轉會期結束了,這可能是最好的選擇,你先去那裡,好嗎?”
這些天,虞文知幾乎翻遍了微信通訊錄,動用了能想到的全部人脈,竭盡所能,才給盛緒找到了北美NV俱樂部。
這曾經是晏汀予所在的俱樂部,老板對電競有理想,對未來有野心,隊伍是晏汀予帶過的,打團實力不錯,如今正缺少核心,對族裔沒有要求。
雖然不在LPL了,但將來也不是不能回來。
虞文知到底還是生了反骨,就算盛緒不能在TEA呆了,但天地之大,盛珵怎麽就斷定盛緒一定會走他們期待的路?
盛緒後退了一步,唇抿得毫無血色,用力且堅定地搖了搖頭。
他那樣不可置信和受傷的目光,還是刺痛了虞文知。
虞文知幾乎可以猜到盛緒在想什麽。
作為茶隊肱骨,虞文知一定早早收到了消息,是什麽時候呢,是他在關心虞文知有沒有按時吃飯的時候嗎?
是他哄著虞文知多說幾句話,發更長語音的時候嗎?
是他借著關心那花,來旁敲側擊試探虞文知的時候嗎?
是他滿心期待著重逢,快要壓抑不住洶湧愛意的時候嗎?
為什麽虞文知這樣平靜地接受了,沒有反抗,沒有爭取,甚至還冷靜到給他找了退路。
北美啊,那麽遠,遠到連時區都不一樣,遠到玩的服都不是一個,遠到想要見一面,都是十多個小時的飛機。
這樣虞文知也無所謂嗎?
可他就做不到。
“我做錯什麽了嗎?”盛緒咬著牙,盡量克制著情緒,胸腔像風箱一樣劇烈扇動著,快速上湧的血流將脈搏激的失了序。
“盛緒,去別的戰隊吧,如果你真的愛電競。”虞文知覺得有一張無形的深淵巨口,吸幹了他全部感情。
他只剩一絲僥幸,希望盛緒對電競的執著能讓盛珵看到,希望盛珵意識到單是將盛緒逼出TEA就能達到目的是大錯特錯。
可盛緒想也沒想地搖了頭,他眼裡終於染上絕望的影子。
愛電競?
虞文知大概是愛電競的,為了帶領隊伍奪冠,可以配合高層任何決策,然後百折不摧,堅持不懈的努力。
而他,其實更愛與虞文知打電競。
他說過,他絕不背叛虞文知,所以他永遠不會想代表別的隊打敗虞文知。
“我還沒為你拿冠軍。”盛緒突然說。
他有太多不理解,高層為什麽這樣決策,徐銳有沒有據理力爭,教練組知不知道他對隊伍的貢獻?
但他已經沒有精力想這些了,他更在意的,是虞文知為什麽沒像他一樣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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