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速上了百碼,秦暘不斷撥打段弘俞的電話,打出多次仍未被接聽,小陳不住看向秦暘,悄悄給張董發了信息提前交代。
他想說些什麽安撫秦暘,但又不知道要如何開口,好不容易想出隻言片語,電話忽地被接通,對談阻止了小陳剛要出口的話。
“喂?”秦暘提聲:“段弘俞?!”
肩平直垂下,接通電話後,秦暘肉眼可見得放松下去。
他穿戴嚴實,口罩帽子一應俱全,小陳看不到他的表情也聽不見電話那頭說了什麽,但小陳還沒來得及跟著高興,便感覺秦暘那一霎的喜悅被悉數衝淡,雙目半點笑意也無了。
“好,我馬上趕過去。”他沉沉應著,掛斷了電話。
“哥……”
“去二院。”
小陳霎時噤聲。
出租司機得了話立刻改道。
秦暘定定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麽,揪了口罩隻給小陳留下一張緊繃側臉。
小陳深吸一口氣,手機震動一下,再看屏幕是張董發來一連串的消息。
連忙將手機調成靜音,小陳掛斷了張董打來的電話,打字跟對方描述情況。
一路沉靜到達醫院側門,車剛停穩,秦暘便打開車門大步離開,小陳結了現金,連找零都沒要,急忙小跑追了上去。
秦暘又將口罩戴上,兩人一前一後,秦暘要去谘詢台詢問,小陳先他一步衝到台前。
“請問蘭成立交事故的傷者是送過來了嗎?”
“對,你們是家屬?”
小陳回首望了眼,急忙點點頭,說:“我們是朋友。”
護士為二人指了去向,秦暘就往急診趕去,可剛抵達,他便倏地頓步。
小陳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登時雙目大睜。
急診大門處有一條蜿蜒的血線流淌在地面,已經有凝結的痕跡,被腳印混亂得踩踏,印出鮮明的恐怖畫幅,有兩名清潔工正在做清掃,他們動作一致,正迅速地打掃地面。
秦暘高大的身軀微微晃動,小陳正要去扶,他卻已經小跑起來。
小陳掩不住驚愕,連忙追了上去。
急診忙亂一片,一進到內裡,秦暘驀然看見道血肉模糊的軀體。大片的血跡暈開在床單,混雜著機器嗡鳴與消毒水的濃烈味道,一切都叫人感到窒息。
迅疾的步伐緩下,秦暘踱步到了近前,在醫生的遮掩下看不清情況,愣怔時,一名家屬急匆匆地將他推搡開。
“我的兒子啊!我的兒子!”年邁的阿姨嚎啕哭叫著,被兩個實習醫扶著向後。
“傷者家屬,請你保持冷靜!”
混亂中,秦暘終於看清了床上蒼白的面容,是一張周正又陌生的臉龐,他猛一回神,迅速抽身離開。
這次不等小陳,秦暘主動去分診台詢問信息,確認段弘俞被送來安置的位置後他又趕去,終於不再撲空。
看到病床上的人,秦暘頓在原地,遲遲沒有動作。
“是患者家屬嗎?”醫生見有人過來,回首問了下。
“是,是是是!我們是朋友。”小陳急忙道。
“病人初步判斷是一個腦震蕩加腕骨的錯位,胸骨可能有骨折,不過具體情況還要通過進一步檢查判斷,另一位隨車人員也是你的家屬?他在主駕,傷情較輕些,但失血情況比較嚴重。”
“好好好,有什麽檢查我們都盡快做上!”小陳連忙應。
他按照吩咐去繳清費用,秦暘則留在急診。
停步片刻,秦暘兩步向前,站在離段弘俞最近又不會干擾醫生的位置靜靜注視著他那張蒼白素淨的臉。
那張臉印上髒汙和血痕,血液已經凝結了,覆蓋在額角。
秦暘深吸一口氣,不忍細看,醫生轉首瞧了瞧他。
“你是他朋友?”
秦暘答:“家屬。”
初步檢查已經完成,醫生得趕去另一個患者那兒,留出床位邊側的富余,秦暘走得更近些。
他躬身探手,想撫摸段弘俞蒼白的面容,又覺得對方此刻就是破碎的水晶,經由不住半點兒驚動,於是探出的手又收了回來。
“段弘俞,”秦暘低低喚了聲。
段弘俞無甚反應,眼皮都沒有絲毫顫動。
俯身太有距離感,秦暘單膝跪了下去,拇指輕輕摩挲段弘俞單薄的掌根,他垂下頭去,重重呼出一口氣。
一路的恍恍與失措終於在觸到段弘俞溫熱手掌時得到了安定。
還好……幸好……
“段弘俞——”秦暘閉上眼,又低低喚了聲。
機器的鳴響叫人煩心,不知過去多久,直到腳步漸近,有人撩開單簾。
“請問是蘭成立交事故傷者家屬嗎?”
秦暘循聲回首,看見兩位結伴同行的交警。
他單膝跪地的姿態實在夠引人注目,兩位交警目光略直一瞬,又迅速展現出專業的模樣。
“我們來了解一下情況。”交警問:“方便跟我們出來一趟嗎?”
秦暘松開手,將段弘俞的小臂壓入被中掖好,起身時趔趄一下,扶住床沿才穩穩站定。
“就在這兒說吧。”
秦暘冷沉著聲,一刻也不願意離開。
交警看了看他包裹嚴實的造型,覺得古怪,但秉承著理解傷者家屬的心情,沒強硬叫人出去,他理了理措辭,說:“蘭成立交這次的車禍事件性質惡劣,所以我們過來是想詢問一下傷者之間存在怎樣的糾紛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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