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憶暗暗驚訝地扭過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很自然地把煙滅掉。
倒是比她預想的要來的早,她以為沈諾白會拖到最後一秒再上來。
茶幾上,整齊地擺放了三份文件。唐憶在沙發上坐下,她揚了揚下頜,示意沈諾白過來看。
她向來都是一個討厭講廢話的人,自然不會問沈諾白做那些叛逆的原因,她要做的是解決問題而已。
唐憶拿起第一份文件遞給沈諾白——《轉學申請書》。
沈諾白沒接。只是很輕地笑了下。
這樣一幕明明在去年剛剛發生過,如同老式電影倒帶重放。一樣的文件,一樣的壓迫感,一樣的……沒有考慮過他的感受。
沈諾白沒有像那時恭順的站在原地,他挑了唐憶對面的沙發坐下。手掌放在膝蓋上,平視著唐憶。
“您說過的吧,我去參加華大的物理競賽,您就不提轉學的事情。”
沈諾白眼皮下撇,“怎麽?唐律師想毀約?”
見沈諾白沒有要接的打算,唐憶把文件往桌上一扔,“那是先前的條件。現今你做了什麽不該做的,自己心裡沒數?難道要我一字一字地說出來羞辱你?”
沈諾白看著唐憶沒說話。他表情很淡,像一汪冰湖,執拗而倔強,好像無聲地在質問唐憶,他做了什麽。
惱火於他這副無動於衷的樣子,唐憶又從自己的包裡取出個密封文件袋,她拆開封條,將裡面的東西一股腦地倒在桌上。
密密麻麻的照片散了一地。比當初鄭鋒偷拍他去跳舞的還要多。
不僅有上周末他參加TGD的,更多的是他和周潛的合照。其中一張是那天他們回家在雨幕中親吻的照片。
果然,那天他看到的就是唐憶。
“沈諾白,背著我去參加比賽,還和一個男的搞在一起,你真是出息了。”唐憶像是在罵一件垃圾一樣罵著沈諾白。
沈諾白從凌亂的照片堆裡撿起那張,他拇指輕輕剮蹭著,“如果我喜歡一個人就是你口中所謂不該做的,那很抱歉,我並不打算對此作任何解釋。”
“我喜歡他。”
“我不會和他分手。”
“我也不會轉學。”
宣告一樣的三句話被平鋪直敘地甩在談判桌上。
“我不允許。”唐憶冰錐一樣的幾個字插了進來。
沈諾白輕嗤了聲。他好像和周潛待久了,也染上了周潛的幾分懶散感。
換了個姿勢,沈諾白試圖松了松繃著的背脊。
諷刺的眼神中夾雜著滿不在乎。他從未拿這樣的眼神看過唐憶。
“憑什麽?”沈諾白問。
沒給唐憶留說話的余地,沈諾白繼續道:“憑您是我的母親嗎?可是我已經成年了。”
一雙黑眸始終直視著唐憶,“可能您並不記得這個事實。畢竟我18歲的生日,乃至一高辦的成人禮,您都未出席。”
沈諾白陳述事實的語氣,讓唐憶覺得心口扎了一根又一根的倒刺,連帶著一直壓抑的怒火也忍不住地順著針孔一縷縷地外冒。
“從法律的角度講,我現在對我自己做的任何事情都有自主權,即便是您,也無法干涉。”
終於,那場火燒到了盡頭。
唐憶猛地站起身,她想像往常一樣取來那根黑木手杖,用鞭撻澆滅心中怒火。
可她卻沒能在老位置找到手杖。看著空蕩的櫃子,她錯愕了一秒。
沈諾白也怔了下,想起那根手杖之前被周潛特意藏到衣櫃頂,周潛說見不得那玩意。
他還清楚地記得周潛當時的表情,沈諾白不分場合地輕笑了聲。
這一幕顯得有些滑稽。
唐憶太陽穴跳得很疼了,尤其在聽到沈諾白的輕笑聲時,她覺得她的權威被一次次地挑戰,甚至於打碎。
胸腔的憤怒扭曲成盛燒的火焰,唐憶一步步走到沈諾白面前,她舉起右手,給了沈諾白一巴掌。
唐憶的動作很快,以至於沈諾白沒有反應過來。他的臉被打得偏向一側,紅腫瞬間浮現在白皙的臉頰上。
她這一下用足了力氣,沈諾白偏頭的同時,領口都松散了些許。
如果有選擇,唐憶想她會後悔揮出這一巴掌。
只見入目的,是沈諾白鎖骨上那道極為刺眼的吻痕。
唐憶眸子緊縮,竟出現一瞬的空白。
“唐律師在法庭上也是這樣付諸暴力的嗎?”沈諾白半眯著眼,碎發下的黑眸淌著無盡的冷漠。
比起臉上的疼痛感,他第一反應竟是——完了,他答應周潛要躲的。
沈諾白舔了舔發麻的唇角,“您如果只是這樣的手段,那我想我們不需要再談下去了。”
油鹽不進。
沈諾白這次的抗拒比以往都甚。
“是,你成年了,你也能自己掙錢了,你不需要我這個母親了。”
“可是,周潛呢?他也會為了你放棄親人嗎?”
誅心。
唐憶慣用的話術。
“母親?”沈諾白笑笑。
這個詞不知何時離他好遠,遠到他發現這兩個字連起來的讀音都有些咬不準。
他目光淡漠如高山皚雪,輕飄飄地推開他和唐憶之間的距離,“我和您的事情與他向來無關。”
“他會做什麽、怎樣做,不勞您煩心。”
沈諾白是期許過唐憶的,可一次次的期待落空,最後化成刺向他自己的箭。這一路走來,真的很累,他不想再對唐憶有所幻想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