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周弑青把自己認成了誰,可他卻有莫名其妙的直覺,周弑青很愛很愛這個人,並且他們可能已經有了一個,不那麽好的結局。
他沒有保持沉默,他出聲打碎了周弑青的夢境。
他不能用語言準確的形容那一刻周弑青眼神的變化,可他卻有個匪夷所思的想法。他覺得,在那一刻,周弑青或許是想流淚的。
猛地從回憶裡掙脫,薑萊看了看身旁輕捏鼻梁略顯疲憊的周弑青,又看了眼遠處的卡座。他忽然像打了雞血的小兔子,一把撈住了周弑青的胳膊。
周弑青很少和人有肢體接觸,被薑萊拉住時他愣了一下,可是也沒掙脫。
“哥哥哥,你跟我過來!”薑萊拽著周弑青就往鄒渚清呆的角落走過去。
周弑青再遲鈍也得回過神了,他低下聲音警告:“薑萊。”
薑萊深知他哥是隻紙老虎,還死要面子。他要真不想去,站那兒不動,憑薑萊的小身板分明就不可能拉動他。
但薑萊大度,在人前非常願意給他哥一個面子:“不是,是我有正事兒!我等你給我介紹大導演呢!”然後拖著半推半就的周弑青走到了卡座的前面。
和馮導交談著的鄒渚清注意到面前的動靜,抬頭看到的便是這樣的場景。
長相清秀精致的男孩兒親昵地拐著周弑青,臉上掛著甜甜的笑。周弑青扭頭看著他,一臉無奈。
他讓他拉著。鄒渚清想。
明明沒有任何提示,鄒渚清就知道了,面前的男孩兒就是薑萊。
那個周弑青很看好,手把手教演戲,給送飯,還縱容著傳緋聞的小明星。
他看見薑萊抬胳膊若有若無地捅了周弑青一下,就聽到周弑青低沉磁性的聲音響起,在說話,卻不是衝他。
“馮導。”
馮永晨看見他眼睛都笑眯了。衝他連連點頭說“好”。
沒有好導演不愛好演員。任何和周弑青合作過的導演都愛他。
演員是匠人手裡的玉石,依照工匠喜愛的方式被雕刻成各種形狀。好的玉石多,但你見過哪塊兒玉石不用操刀自己雕自己的?
周弑青就是這樣好的玉石。你給他一個劇本,放他在劇場一個人待一會兒,他就成了你劇本裡走出來的人。
“其實我過來是想跟您推個人的。”周弑青在幾番寒暄後,終於進入了正題。
“啊?”馮永晨看向薑萊。
“薑萊年紀雖小,但是天賦不錯。我聽說您這兒有個角色適合他,想給他爭取個試鏡的機會。”
“要是沒過,那是他不夠格。要是過了,正好能在您手底下磨一磨,您我最放心的過。”
馮永晨本來以為周弑青要找他要角色,都準備想個委婉回拒的理由了,誰成想是要個試鏡機會?他一臉迷惑,本來他就是給薑萊發了劇本邀請他來試鏡的,周弑青不知道,薑萊自己沒理由不清楚啊?這是給他鬧哪一出呢?
他看了眼衝自己笑得乖巧可愛的薑萊,咽下了肚子裡的疑惑“哦......行,行。多大點事兒啊。”
忽然,茶幾上傳來重重一聲“哐。”
馮導一哆嗦,轉頭看向鄒渚清。
“怎麽了小清?”他納悶道。
鄒渚清將酒杯輕輕向前推了推:“沒什麽。”
“就是這杯酒調酒師做的有點失敗,奶味兒重的要死,黏唧唧的,我犯惡心。”
對面的薑萊聞言似乎感受到了惡意,害怕似得往周弑青旁邊又坐近了點。
鄒渚清簡直要氣笑了,怎麽著,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跑周弑青懷裡告狀說他欺負人了?
鄒渚清奉行的人生準則不多,但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他不爽,就要告訴全世界他不爽。
哪怕他知道他現在沒有立場生氣,哪怕知道現在這一切像極了被鳩佔鵲巢後無能的惱羞成怒,他還是想說,他鄒渚清,非常、非常不爽。
周弑青這什麽意思?前一天還說著什麽沒放下,剛進門還攬著他的肩,下一秒就帶著正宮來自己面前宣誓主權了?
鄒渚清想笑於是就笑了:“我是真沒想到。”
周弑青看向鄒渚清。後者坐直了身體,像一隻渾身豎起戒備的貓。
馮導要被這一群小年輕徹底整暈了,現在的場面他是越來越看不明白了。
他問道:“沒想到什麽?”
只見鄒渚清直直看向坐在對面的周弑青,眼裡似乎有跳動的火。
“我是真沒想到,三年過去,周老師人沒怎麽變,口味倒是變了不少。”
他雙手交叉,身體前傾,肘搭在膝蓋上,眼神從始至終沒離開周弑青。
他嘴角挑起諷刺的弧度:“怎麽?現在不喜歡性子野的了,改喜歡小白兔了?”
馮永晨石化在了原地,薑萊瞪大了眼睛,周弑青面色不變,而他眼底幽深,鄒渚清看不明白。
鄒渚清端起桌子上的那杯酒,站起身,一口喝了乾淨。揚起的脖頸、滑動的喉結,碎發垂下時露出的銀色耳釘,都挑逗著另一個人的心。
他喝完,左右轉轉手裡的酒杯,可憐的杯子又一次被重重按在桌子上。
又是“哐”的一聲,周弑青隻感覺那一聲不偏不倚的砸在自己心上。
“還是難喝。”
鄒渚清轉身,再一次消失在周弑青視野裡。
第6章 雨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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