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眼不見心不煩
馳遠翻了個白眼,凶你大爺!這要是換成別人……
他心念一動。
別人?
韓山一向對別人的事毫不關心,為什麽偏要管自己?
怕犯人在監獄胡搞,那他怎麽不去管盧光宇?
操。
凍糊塗了……
他抓起暖水袋捂在手上,暖流順著凍麻了的手指蔓延到心底,他聞到熱水騰出來橡膠味在寒冷的空氣中若隱若現。
馳遠清了清嗓子,語氣還是有點衝:“你在生氣?”
韓山轉過身低頭鏟雪:“我為什麽生氣。”
“問你自己。”
“沒有。”
馳遠“嘁”了一聲,將暖水袋揣進懷裡,不再理他。
盧光宇的工具是在一棵乾枯的矮楓下翻出來的,韓山去獄政樓交給季長青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
“這他媽哪年的古董了?”
季長青舉起那半支黑色的筷子,端詳著上面鋒利的截面。不是削出來的,應該是掰折的時候湊巧形成的薄刃。”
他回憶了一下,四五年前過年包餃子用過這種合金材質的筷子。
“這家夥平時不聲不響,沒想到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他看了眼窗外賣力將堆在梧桐樹坑裡的積雪壓實的身影,“行了,回去睡覺吧,明天還得上工。”
“管教,你準備怎麽處理齊越森?”韓山問。
“這家夥粉飾太平的一把好手,監控裡根本找不出什麽破綻。”季長青把筷子放進抽屜,“先不要打草驚蛇,消停的過完這個元旦直接讓獄偵科帶去嚴審,一件兩件事兒他能狡辯,十件八件全給他攤開來對質,什麽心理素質能裝下去?”
韓山眼皮微垂:“那盧光宇呢。”
“稀奇。”季長青挑眉,“你最近挺愛操心別人的事兒啊?”
韓山不搭這話,季長青沉吟片刻,說:
“找機會我得跟他談談,自殘不是小事,哪天再給我搞個大的全監區都跟著倒霉!”
韓山點點頭:“我先回去了。”
“好,讓馳遠多和他接觸接觸,年輕人有共同話題,適當的開導一下有好處。”季長青揮揮手,“去吧。”
韓山:“……”
爭吵過的兩個男人帶著各自的別扭,沉默的跟著值班獄警上樓。
監區樓裡的深夜並不安靜,取消下半夜的犯人值夜後,各監室不同調子的鼾聲此起彼伏,沒有一刻消停。
韓山的心思一直被那個問題佔據著——
自己為什麽生氣?
是啊。
為什麽?
細想想,拋開盧光宇對同性的那點心思不提,馳遠和其他人關系也不錯,他和龔小寶很好,甚至杜軍這樣的人都願意對他交幾分真心。
再者馳遠一但出獄,大概率不會再和這些長刑犯有什麽交集。
至於相處的分寸……
韓山自嘲的笑笑,自己一個從小到大沒什麽朋友的人,有什麽資格對從來不缺朋友的馳遠指手畫腳?
所以他想,自己介意的,也許是入獄這幾年,甚至追溯自己的小半生,他隻遇到這一個想成為朋友的人。而馳遠短短幾個月,就和各種人成了朋友。
自己還是因著聯號的規則,或組長的便利,才在對方熙熙攘攘的周遭有那麽一席之地。
這讓他多少有點不平衡。
但交朋友又不是找對象,沒有哪條法律規定"朋友要彼此忠誠從一而終"……
馳遠並不知道韓山心裡這團亂麻,他想的更多的反而是有關齊越森的問題。
對於韓山的誤解,他心中的不平早就被那隻熱水袋熨的服帖。
他甚至想,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算是件好事。
畢竟這他媽太像吃醋了……
此前幾次類似的感覺細究起來也許牽強,但是這次,馳遠想不出別的解釋。
當然,如果他知道年紀奔三的監區模范,把他們的問題定為“我的朋友和別人好我不開心”的性質,不知道會哭還是會笑。
獄警打開鐵欄門弄出不小的動靜,各懷心思的兩個男人回到監舍,屋裡的鼾聲止息換成翻身磨牙的動靜。
盧光宇睜開泛著血絲的眼睛,在獄警鎖好門離開後緩緩坐起身。
沉默的兩人抖開被子,馳遠把僅余體溫熱度的暖水袋塞進去,脫掉滲著寒氣的外衣,轉身,就看到盧光宇一臉歉意含情脈脈地看著他……們。
操。
怪瘮人的。
他快速的瞟了眼下面睡著的齊越森,抬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如今對盧光宇而言最頭疼的事情已經解決,再不用顧忌齊越森發難,以後即便當著他的面說悄悄話也無所謂,說不定還能刺激刺激那心裡有鬼的變態。
思及此,馳遠笑笑,示意他先睡覺。
盧光宇欲言又止,大概是不善表達自己的過意不去,腦子一熱用兩隻手在胸口位置圈了個愛心……
“噗……”馳遠沒忍住樂了,用口型說了個“傻逼”。
韓山躺下來,恰好瞥見這一幕。
他閉上眼,背過身去——眼不見心不煩。
第二天,獄警挨個樓層清查,整個監區大樓一根煙絲兒都沒留下。
馳遠困的頭昏腦漲,頂著張低氣壓的臉悶聲乾活,他不說話,韓山也不會主動開口。下工硬著頭皮去食堂吃了頓備受煎熬的飯,一放下筷子,不等大家整隊便先跟季長青申請去了趟超市,把這月的開銷額度清零,抱著一捧零食回房給獄友們負荊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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