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也是……”
兩人難得這樣安閑自在的聊天,韓山聲線醇厚,流淌在靜謐的房間裡,讓馳遠整個人都松弛下來。
“山哥,我想跟你坦白昨天的事。”他說。
“……”韓山一時有些不適應這個稱謂,“嗯。”
“其實,我是知……”
“我知道。”韓山打斷他。
監獄上千個監控,雖然只在需要調查時才會特意調取某一個畫面,但他還是擔心馳遠這麽說出來不合適,畢竟齊越森還在審。
馳遠眸光微動,對季長青因著身份立場,他只能有所保留,而對方態度已經明確,他知道自己不會被調查追責了。可韓山不知道,他不假思索的袒護讓馳遠意外又窩心,這樣他更要對他完全坦誠。
“那明天告訴你。”
“嗯。”
醫院病房溫度適宜,窗下一排暖氣把冬夜的寒峭隔絕在外。
馳遠有一瞬間的錯覺,仿佛已經和屋裡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多年,在某一個平常又安靜的夜晚,兩個人就著月光談天說地,說到一個人撐不住先睡了過去……
那就是他渴望的生活。
“馳遠,說說你吧。”韓山出聲轉了話題,聽上去絲毫沒有困意。”
“我?你想知道什麽?”
“都行。”
馳遠琢磨了一下,“都行”約等於“都想”。
韓山想要了解自己,這是個好現象。
他又翻了個身。
“我啊,從小聰明可愛,開朗帥氣。十裡八村街坊鄰居都喜歡我。”
馳遠的開場白讓韓山唇角忍不住抽了抽,但又覺得可信度很高。
“除了我爸。”
“……”
“有了我以後,他和我媽感情破裂,勉強維持了幾年就分道揚鑣,各自有了家庭,我就和奶奶一起生活。”馳遠聲調輕緩,“我奶奶性格很好,比我還可愛……她陪我長到成年,我19歲,她走了。”
“那你,一個人生活?”
“是,孤單寂寞冷啊山哥。等出去以後,我能不能找你作個伴?”
“……嗯。”
馳遠滿意了,眯著眼睛傻樂了一會兒:“不過還有吳穎,他算我半個家人。”
“你沒交過女朋友?”
“……”馳遠心裡罵娘,恨不得乾脆就此出個櫃算了。
“沒。”
韓山不說話,就馳遠那做春夢的頻率,分明是有過經歷才回味無窮的表現。
“我大學是漢語言文學專業,班裡男女比例2比50,我和另一顆獨苗被標為班裡的公共物品,禁止私有。”馳遠說完,狡黠地眨眨眼,“當然,這不是主要原因。”
韓山想象著那些畫面,覺得有趣。
武校的情況剛好相反,而且他那個年紀不開竅。
當然,現在也沒開。
“你呢?”馳遠又問,“你會想以後的生活嗎?”
“以後?”韓山歎了口氣,“照顧好我姐和冉冉,把公司維持好,就可以了。”
“那你自己呢?”
“我?”
“嗯,你。”馳遠問,“你想過什麽樣的生活?和什麽樣的人結婚,生孩子,有一個什麽樣的家……這些。”
“……”
韓山沉默的時間有點長,長到馳遠眼皮開始打架,他才開口,“想不出來。”
馳遠:“……”
“你呢?”韓山把話題拋回來。
馳遠無奈輕笑:“我這人沒有太大的理想抱負,可能受奶奶影響,我想要的生活很簡單——輕松一點,開心一點,代上兩三年課,如果對老師這個工作熱情不減,就考一個在編。日子要和喜歡的人一起過,白天各忙各的,晚上一起吃飯,聊天,健身,做
愛……”
韓山隨著他的話在腦海鋪開一副畫卷,卻在聽到這裡時猛地糊上一片馬賽克。即便馳遠那個喜歡的人在他的想象裡只是一團虛影,和自己那想不出來的生活一樣模糊……
馳遠的憧憬還在繼續,音量越來越低:“休假的時候,想和他開車到處裝轉,他可能朋友不多,不過沒關系,我會帶他和我朋友一起玩,去爬山,去露營,滑雪,打球,游泳……坐滑翔傘……”
韓山的想象正接著馬賽克遮住的一團繼續,卻聽馳遠的話在這裡停下,他等了一會兒,見對方沒再繼續,於是小聲問:“怎麽了?”
沉默。
“馳遠?”
沉默。
韓山皺起眉頭仔細一看,發現小床上的男人已經閉上眼睛。
睡著了。
韓山失笑,抬手搓了搓臉,房間裡沒有鍾表,不知現在幾點。
好像 也沒有聊很久……
不對,除了韓溪,他從來沒和別人聊過這麽久。
韓山緩緩坐起來,感受了一下,頭不太暈。他拿起枕頭走到陪護床邊蹲下,抬起馳遠搭在欄杆上的傷腳,把枕頭墊在懸空的跟腱下方。
月亮升到當空,超出在床上能看到的范圍。
韓山將床頭抬高一些,墊了件囚服外套當枕頭,朝右側重新躺下。
馳遠想要的生活,聽起來也不錯。
韓山想自己要不要抄個作業,以後韓溪再問起,他就不用說不知道,也不用被她嘲笑自己是塊石頭。
可他要結婚嗎?萬一……
算了,以前有謠言,現在有案底,何必禍害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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