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我的大小姐,你怕什麽,我又沒提你男神的名號。”第一個女生討好地辯解。
“提了能怎麽。”另一個硬邦邦的男聲道。
“你試試?”大小姐不樂意了。
“好了,好了,不提就得了,”女聲哄道,“不是我說,學長就是眼光有問題。你瞧瞧他身邊的人,之前那個窮鬼書呆子不說,最近這個,你知道嗎,”女孩刻意捂了一半的嘴巴,仍舊清晰可聞,“看著人模狗樣的,聽說是個暴發戶家的私生子,農村來的 ,他們同學給他起了個外號叫‘土帥’。”
許清荎霍然起身,他聽到“窮鬼書呆子”那幾個字的時候就反應過來這兩個女生是誰了。真是想不到,當初欺負陳果的時候是幾個男生出面,許清荎去找高嵐理論,對方一副楚楚可憐的委屈樣子,差點兒沒哭出來,他居然真信了是朋友會錯了意,她完全不知情,還安慰了幾句。
陸野抓住許清荎手腕,朝他沉默著搖了搖頭。這兩句不痛不癢的算什麽,現在衝出去指責,既尷尬,又顯得小題大做。許清荎平時不是那麽沉不住氣的人,現在周圍很多六中學生,鬧起來,傳出去對誰都不好。
許清荎向外拽,沒拽出來。
一個拉扯的工夫,對面又說了幾句。
高嵐極其不屑,“都哪來的土包子,把學長的審美帶偏了。”
“哪來的?”女生嘲笑,“你告訴嵐嵐,那土包子哪來的?”
男生嘿嘿笑了兩下,“聽他們班同學說,東北農村的,一著急說話還帶口音呢。對了,據說轉學來第一天自我介紹過後,下課同學問他,為什麽叫這個名字,那二貨一本正經的解釋,他媽媽最喜歡的歌名叫做‘在希望的田野上’。我去,沒給他們班同學笑死。”
兩個女生笑趴在桌子上,“哈哈哈哈哈,還能再土一點嗎?”
“這幸好是男生,要是學長身邊領這麽土一女的,你不得更氣?”
“才不會呢,我家學長不近女色。”
男生挑釁,“不近女色?是唐僧還是同性戀啊?”
“滾,你找死啊。”
“誒誒,我錯了,祖宗,我錯了不行嗎,快快快,松手,耳朵被你扯掉了。”
鬧劇聽到這裡,許清荎反而不能出去了。
他坐了下來,輕輕拍了拍陸野抓住他的手。陸野有一點兒走神,他想起了報道那天,的確是他太過於天真了。坐他前邊的男生和女生一起回頭,女生很有禮貌地問他,“你剛才說你叫什麽,我沒有聽清楚。”
“陸野。”他客氣地重複,“田野的野。”
男生跟著開玩笑,“哦,這名字挺有意思的,有種狂放不羈的感覺。”
“是嗎?”陸野也笑了笑,彼時他覺得新同學比他想象中友好,“我媽媽最喜歡的歌名字叫‘在希望的田野上’。”他認真地解釋名字地由來,更具體一點來說,媽媽生他的時候大出血,在縣裡的醫院住了好幾個月,他被提前抱回來,養在鄰居大嬸家裡,報戶口的時候大嬸一拍大腿,就想起了他媽媽喜歡的這首歌。
他當然沒有傻到說這麽具體,後來前邊兩個同學又問了些什麽,他也記不清了。隻記得,大概要不是周毅看不下去攔著他,再被人逗弄一會兒,他或許會忍不住真誠地唱兩句來告訴人家,到底是哪首歌。彼時,他的確預估不到都市校園裡的人心險惡,也意識不到這些只聽英文歌的天之驕子覺得自己多麽高人一等。
第二天這個段子就在班級裡不脛而走,陸野非常不理解,這有什麽好笑的。也許是高中的生活太過於壓抑,第二天班會的時候,開場曲子不知道被誰換成了陸野所提到的那首民歌,網絡改編版本的高音一出來,嚇大家一跳,隨即是哄堂大笑和竊竊私語。文藝委員茫然起身,“誰啊惡作劇,多大的人了?”
“我們歡迎新同學。”有人喊道。
“哈哈哈,新同學愛好挺樸實啊。”也有人跟著起哄。
陸野面無表情,這是他最初對這些人能無聊到什麽程度有了直觀認識,之後,他不再回答那些刻意挖坑的問題。但這件事像一根刺,扎在他心裡最深處,火上澆油。以至於,面對隔三差五的諷刺挖苦,怨憤堆積到一定程度,驀地有一天,他忍無可忍地動了手。
許清荎見陸野沒有反應,又晃了晃手腕,陸野才松開手。
“對不起。”許清荎用口型說。一旦兩個人開始對話,便不太能分心關注周圍的聲音,許清荎有點兒後悔,為什麽剛才一坐下沒有第一時間找個話題閑聊。
陸野聲音不大,但也沒故意遮掩,他平淡地問,“你習慣替別人道歉?”
這時,隔壁又來了幾個人,一頓商量去哪宵夜,和之前三個人一起離開了。
許清荎恢復正常音量,“是因為我的原因。”之前連累陳果被威脅,現在又牽涉陸野被嘲諷。他簡直煩透了,誰稀罕什麽大小姐喜不喜歡。高嵐姑姑是市教育局的領導,依附她家的親戚剛剛調任六中副校長,陳果就是顧忌這些才瞞了又瞞。他真是又好騙又沒用,他不知道自己的輕信有沒有順勢逃避的因素在裡邊。
“那也不是你的錯。”陸野吐字清晰的一句打斷了他的自我反省,許清荎愣怔片刻,彼時陸野只是想到什麽說什麽,不會意識到這句話對他來說有多重要。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