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子的房間明顯要亂得多,髒衣服髒鞋扔的到處都是。吃完沒來得及扔的泡麵盒邊還放著本成人高考的複習資料,卷的跟油餅似的,頁碼上還被他拿筆畫了各種小車小人,一看就是學習的時候總開小差。
祁叔嘴裡嘀嘀咕咕地罵了句,將三子床上的髒衣服削到一邊,坐了上去。
片刻後,點燃根煙,也不說話。
覃子朝找了個相對能落腳的地方,便悶聲在那兒站著。低著頭,脊背仍挺得筆直。
楊志祁又抽了會兒煙,時不時拿眼撇覃子朝兩下。
他每口氣都吸得很大,以至於香煙迅速就下去了半根。
煙霧從鼻腔裡噴了出來,楊志祁想找個隨便什麽東西彈下煙灰。在三子的床邊發現了個八寶粥筒,掀開最外面的塑料蓋子發現裡面還沒拆封,不耐地“嘶”了聲,突然抄起八寶粥筒就狠狠砸在了覃子朝身上。
這下扔得極準,且是用了些力道,剛好砸在了覃子朝的肋骨上。
覃子朝只是微微蹙了下眉,連哼都不帶哼,仍是一動不動地站著。
楊志祁:“啞巴了?我就最看不得你小子這點,毛病上來悶得連屁都不帶放一個!”
見覃子朝的喉結動了動,仍不說話。楊志祁總算是暫時先壓下了爆脾氣,沒好氣地問:“你媽不知道吧?”
覃子朝搖了搖頭。
“小江也不知道?”
覃子朝頓了頓,又搖搖頭。
楊志祁睨著他冷哼了聲:“之前下雨的時候我看你著急忙慌往學校跑就覺得不對頭。你跟我說是室友……呵,你倒還真沒說謊!”
“我當時也弄不明白我自己。”覃子朝閉了閉眼,扯了下唇,“其實我到現在都弄不明白我自己。”
“這話說的倒成了我啟發你了?!”楊志祁又要找東西扔覃子朝,無奈身邊的確沒什麽好扔的了。
他只能捶了下床頭,鐵欄杆發出“嘩啦啦”金屬碰撞的聲響。
覃子朝幾乎下意識就去看江聞皓所在房間的方向。
“別看了,吵不醒他!我這兒隔音跟傳喚室一個級別。”
楊志祁看著覃子朝那副緊張的樣子就氣不打一出來。
用手隔空點著他說,“你啊你啊,從小就比別的小孩懂事,一條大道向前走從來都不轉彎。怎麽就……”
話及此處,楊志祁不免又歎了口氣,也不知道再往下該怎麽說。
他一手仍維持著指覃子朝的動作,另隻手把著煙盒,末了又磕了根煙出來重新叼進嘴裡點燃,一口口抽著。
正如他所言,覃子朝太聰明懂事了,因而自己的那些擔憂與說教應該早就在覃子朝的腦子裡來回滾動了不下八百回。
道理他應該都懂,但楊志祁也明白,真要是感情上的事兒往往是沒什麽道理可言的。
“對不起,祁叔。”
楊志祁斜著覃子朝。
“對不起,我沒有辦法。”覃子朝的眼眸深處閃過一絲自暴自棄似的認命,澀然道,“我知道我錯了,但我真的沒辦法……我知道這不應該。”
楊志祁微微眯起了眼,帶著幾分夾雜著意外的思索。
記憶裡的覃子朝雖然總是副懂事溫和的樣子,但他知道這小子其實長著身打不折的硬骨頭。包括在對待他老子覃建軍的時候都從沒低下一次頭,似乎還從沒像現在這般低落和茫然過。
楊志祁一肚子的髒話愣是到了嘴邊又說不出來了。
最後隻得咽了口唾沫擺擺手:“倒也論不上什麽對錯,畢竟感情這事兒誰也說不清楚……不是,你就真認真了?”
覃子朝沉默地注視著楊志祁。
楊志祁知道自己這是妥妥問了句廢話。
他又狠狠悶了兩口煙,隔著煙霧再次打量著覃子朝,嗓音被煙酒熏的有些粗糲。
片刻後歎聲道:“子朝啊,這條路可不好走。”
“我明白。”覃子朝點點頭,頹然地笑了下,“先不說我的這些心思他根本不知道,一旦知道了,可能我們連朋友都沒得做。”
楊志祁沒急著開口,只是看著覃子朝將背貼在了有些潮濕的牆壁上,微仰著頭,眸中盡是失落和無奈。
“這段時間我一直都在克制,但這太難了,比我過去做的任何一道題都要難得多。”他頓了頓,“其實我也想過跟他保持一定距離,但我又會忍不住地想要靠近。我知道他一直都沒什麽安全感,也依賴我。我不想因為自己的躲避讓他難過。”
楊志祁一聲不吭地聽著,他知道這段時間覃子朝多半也被這些掙扎折騰的夠嗆。
指間積攢的煙灰被楊志祁胡亂彈在地上,他索性決定就讓覃子朝把心裡憋的話一次性全都說出來。
覃子朝:“這次我去到他的城市,去了他家,見了他的家人,我比以前更覺得我們之間的差距實在太大了。就像隔著一座一座的山,我知道我配不上他。”
“這話不中聽,怎麽配不上了。”楊志祁雖說是秉著打擊覃子朝的念頭在,但聽他這麽一說難免還是有些不服氣。
大概他多少還是帶著些父親般的心態在,倔聲道,“我看你就挺好。人的家境出身好壞自己沒辦法定,但未來到底會怎樣發展還是由自己說了算的。你拿已經發生的事去衡量以後的自己,這本身就不對。”
覃子朝聞言望向楊志祁,似是在認真思考他這句話。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