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聞言倒吸口氣:“不是,我說後生,怎麽連你也開始幫著鄒家說話了?你可別忘了當初要不是因為他鄒大山,你爸也不會被騙最後……”
“叔。”覃子朝直接打斷,語氣明顯沉了幾分,“這些事不用您提醒我。”
男人剛想再說,可在對上覃子朝的眼神後,一肚子難聽話愣是卡在喉頭滾了滾,又給咽了回去。
接著揣手吸吸鼻子,往邊上站了站。
覃子朝又對著門口鬧事的人客氣道:“祁叔馬上就過來了,大家看是要等他來再跟各位說道說道,還是今天就先這樣散了?”
眾人面面相覷,小聲議論了會兒後有人開口說:“老祁最近身體不好,就別麻煩他了。今兒個就先這麽著,等鄒家小子走了以後咱們再來!”
一見大家要散,帶頭的男人也不便再多攛掇,黑著臉又撇了覃子朝和江聞皓一眼,轉頭跟著逐漸疏散的人群一起走了。
鄒家門口安靜了下來,地上仍灑滿不少紙錢,被風吹著滾進了鄒家屋裡。
覃子朝拍了下江聞皓的肩:“走了。”
“等等鄒莽原。”江聞皓站著沒動。
覃子朝也跟著停住,盯著江聞皓的眼神有些深暗。
隔了會兒,他輕聲開口問:“你什麽時候跟鄒莽原這麽熟了?”
“也不算熟。”江聞皓低頭整了整衣角,再次看向覃子朝,“就是之前在學校有雕像的水池邊,看見他被幾個人打了。”
他頓了頓,接著又說:“還有梁子洋那夥人,也在背地罵過他。”
覃子朝聽完沉默了半晌,歎了口氣,隨後又抬手輕輕揉了揉江聞皓的頭。
江聞皓不悅地一挑眉剛要發作,屋門在此時響了聲,鄒莽原背著書包從裡面走了出來。
看到站在江聞皓身邊的覃子朝後先是一愣,但很快就又恢復如常,走到兩人身邊低著頭,也不說話。
三人一起朝著公交站走去,午後的陽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有些變型,誰也都沒先開口跟誰說話,氣氛既尷尬又詭異。
江聞皓忽然覺得,這個陌生的地方藏著太多不為人知,也讓他難以想象的秘密。
回想起覃子朝剛剛打斷前來鄒家鬧事的那個男人時的目光,帶著陌生的冰冷,這是他之前從未在這個人的眼神中看到過的。
可是,誰也都有不想為人知的事,他自己不也是。
念及此處,江聞皓強行切斷了繼續往下的猜想。臨走前又經過那家轉讓的吉他店,不由往裡看了眼。
覃子朝攬了攬江聞皓的肩:“別急,我再想想辦法。”
也不知是不是跟對方接連擠了兩次小床的關系,江聞皓現在已經習慣了覃子朝的觸碰。他將視線收了回來,無所謂地聳了下肩:“沒事,等放假回家後再修也行。”
走在最後的鄒莽原抬頭默默注視著兩人,直到江聞皓覺察到他的目光,朝他看過來,才又趕忙垂下頭盯著自己的鞋尖。
……
好在回學校的公交車比來時要空出不少,打開窗戶也基本聞不到什麽難聞的味道。
江聞皓挨著覃子朝坐,鄒莽原則是在他們斜後方的位置。
下午的陽光已經不再刺眼,相反照在人身上還軟綿綿的。
江聞皓被車顛的有些乏,於是戴上耳機打算能睡就睡會兒。耳機裡的音樂聲音有些大,他半眯著眼又把音量調小了些。借著窗外投來的光,就看到覃子朝抱著雙臂,也正閉著眼靠在椅背上。
陽光在他的側臉勾出一條輪廓,他的鼻梁是真的高,順著下來是抿起的嘴唇和分明的下頜線,再往下則是喉間明顯的突起。
江聞皓不由得又想起第一次遇到覃子朝時的情景,當時就覺得這人長得很是他喜歡的類型,就是性格太板正無趣。可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發現這人雖然大部分時間都還是很溫柔,但又總是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些令他捉摸不透的深沉。
也許,覃子朝並不像自己最初想的那樣,只是個無聊的濫好人……
江聞皓正想著,突然發現覃子朝的鬢角沾了個好像柳絮似的東西,伸手要幫他捏掉。結果覃子朝下意識抓住了江聞皓的手,睫毛顫了下,睜開眼。
“你臉上有東西。”江聞皓用下巴示意他,“鬢角。”
覃子朝松開江聞皓的手,將臉上的東西弄掉。江聞皓調整了下姿勢重新戴上耳機,剛要閉眼,靠近覃子朝那側的耳機就被對方摘了下來,塞進耳朵裡。
江聞皓頓了頓,也沒有拒絕,按下了播放鍵。
那是披頭士樂隊的保羅·麥卡特尼寫給約翰列儂兒子朱利安的一首老歌,《Hey Jude》,也是江聞皓會唱的第一首英文歌。
古典吉他舒緩的曲調借著耳機輕淺地流瀉出來,在這條漫長且坑坑窪窪的國道上隨著公交車顛了一路,催人入睡。
“Hey Jude don't make it bad
Take a sad song and make it better
Remember to let her into your heart
Then you can start to make it better
……”
不知何時,江聞皓的頭已經靠在了覃子朝的肩上。
覃子朝垂眼看了下他,只見對方呼吸沉緩,睡得很安穩。驀地,他的心裡像是流過一條小溪,順著血管蜿蜒向胸口某個慣以被他忽視的地方,潤物無聲。
覃子朝抬手輕輕撫向對方的頭,好讓江聞皓睡得更舒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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