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灑著陽光,一時間兩個人都漲紅了臉,沒說出話。可空氣裡卻像是被裹了蜂蜜,是燦金色的,拉著絲的百分百糖分。
池禮想,他一直不高興許多人喜歡他,或許就是因為,在他開竅之前本能地認為,言扶一個人愛他,就足夠了。
言扶一個人的愛,就勝過許許多多人千千萬萬的喜歡了。
-
謝溫汀充滿自信地等了一年,而後越來越不自信。
他坐在自己的別墅庭院裡,看著院子裡悶悶不樂的狗,摸出手機,翻著自己和池禮寥寥幾次的微信聊天,全是發狗的圖片,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面,都是見狗。
現在又是許久沒見池禮了。
他的理智還逼著自己忍著欲^望,可狗就沒有那麽多理智了,悶悶不樂很久了。
他和狗一樣悶悶不樂。
不行,不能這樣下去。謝溫汀還是不甘心,不想就這樣旁觀著遠離,還是想去見池禮,再為難他幾分,再堅持一些。
於是謝溫汀開車,拉著狗,往湖頃去了。
這是他第一次來湖頃。湖頃屬於很小的地方,在路上開車,周邊都是田地,沒有高樓大廈,路也不是很好找。
謝溫汀還想空降給池禮一個驚喜,結果他根本找不到路,沒辦法,隻好打電話給池禮。
可他沒見到池禮,池禮在電話那邊說他在地裡,要放下手裡的活兒,稍微等等才能出來。
謝溫汀倒是先見到了走大路過來,拎著保溫飯盒來給池禮送飯的言扶。
路上都沒人,一共就他們兩個人,想忽視都不行。
再說了,謝溫汀也不想忽視。
謝溫汀的眼神淡漠極了,他上下掃了掃,沒和言扶打招呼,只是問:“吃什麽?”
言扶溫和極了,一點兒也不惱:“唔,紅燒肉燜鵪鶉蛋,酸菜炒土豆絲。”
他有什麽可惱的,他現在幸福得不得了。
謝溫汀和他並排在路邊等池禮出來。就在等待的時候,謝溫汀突然開口:“如果你也大十歲就好了。”
聽著像是渴望,也像是詛咒,可言扶卻全然不在乎。
他只是輕輕地說:“可是緣分,不就是沒有如果嗎。”
謝溫汀:……
他想罵人。
他心裡塞得像下一秒整個人就能撅過去一樣。不是說言扶不怎麽會說話的嘛?這是不怎麽會說話?這不是挺會說話的嘛!
池禮從田裡出來,看著謝溫汀,有些詫異。可驚訝的話還沒說出口,謝溫汀就從車子副駕駛裡抱出來個東西。
仔細一看,是一條大耳朵狗。
那狗見到池禮的第一時間,就werwerwer地狂叫起來,叫得謝溫汀耳朵都痛。
謝溫汀喉結滾了下,看著池禮驚喜的表情,和狗瘋狂搖晃的屁股,到底是說出了之前決定好的事情:“狗給你吧。”
他看著狗,像是在說狗,又好像不是:“這種狗傻,隻認一個主人。”
池禮抬眸看他:“你不是他的主人嗎?”
謝溫汀看著那狗使勁往池禮懷裡拱的模樣,又想到了它在自己院子裡悶悶不樂的死樣子,發出一聲嗤笑:“它不這麽想。”
你看,你不止馴服了它,也馴化了我。
可你又不要我,那你把狗牽走吧。不能人和狗一起悶悶不樂吧,人和狗,總得有一個快樂些吧。
池禮蹲在地上,抱著狗,狗把腦袋搭在他頸窩的位置。
怎麽這隻狗這麽喜歡他呢?壞脾氣臭烘烘的狗,叫起來很大聲的狗,把院子刨得都是洞的狗,怎麽就喜歡池禮呢?
謝溫汀見池禮猶豫的樣子,先開口說:“其實我在偷偷地報復你。你去網上搜,送比格犬和送地雷沒有區別。”
池禮就笑。叫謝溫汀去家裡坐坐,把家裡的小白和祺安介紹認識,看著它倆跑著出去玩。
謝溫汀到處看看,神色淡淡,沒說什麽,目光只是落在池禮身上,看一眼,又緩緩收回來。
他恍惚間也明白了什麽。只是不肯承認,但自己也已經清楚了。
是鄰居這樣的關系,從小長大的情分,比了解自己都更了解對方的竹馬,真的只是青澀的戀愛,不是篤行的約定嗎?
他再沒什麽可坐下去的了。
謝溫汀要走時候,言扶還裝了一筐土特產過來,土豆馬蹄芋頭臘腸什麽的,放在了謝溫汀車子的後備廂裡。
“我們一起送的。”他這麽說。
謝溫汀被這個以兩個人的名義一起送他禮物的舉動給虐到了。收下了禮物,道別了兩人,他開車出去,在路邊乾坐了一會兒。
他兜了一圈,又開車回去,想偷偷地看看池禮。
謝溫汀看見了在田裡挖土豆的池禮。池禮看著有些狼狽,手上臉上難免有灰有泥,頭髮也亂糟糟的,看著一點兒都不精致。
可他是那麽漂亮,他笑起來,簡直比他見過的所有鑽石珠寶都璀璨。
池禮長在這裡,也成熟在這裡。
謝溫汀與他初遇的那艘海上遊輪,很好很昂貴,可池禮不屬於海上。
他也不是花房裡的玫瑰,而是屬於土地的麥子。
而謝溫汀喜歡的,也正是他這個樣子。
他終於意識到,那些很好的昂貴的東西,都不及土地裡芽穗微顫著仍驕傲的腦袋。
謝溫汀在車裡吸了顆煙,默默開車離開。駛離湖頃的小路上,他望著夕陽霞光,看這天空暈著橘黃。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