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抬頭，看見正中央的遺照，沈驍嘴角輕抿，帶著笑意，沒了平常見的病氣，整個人精神不少，倒像是另外一個人。耳邊沈洛還在說：“三叔對我和沈璽很好，每次來都送給我們禮物，都是他親自選的，他表面看著有點兒淡，但心熱。他還這麽年輕，怎麽，怎麽……”江雪只聽到沈洛壓抑的哭聲，她輕輕拍著她，無聲安慰著。

　　沈驍葬禮後的一周，江雪還去了沈驍曾經的原石店，店鋪的牌子已經摘了，裡面的東西也不見了，外面搭著鐵架子，有人在裝修。江雪尋人一問，才清楚店鋪已經兌出去了，這家以後不再是原石店，而是一間茶館。

　　這一刻，江雪忽然就明白網絡裡常拿來玩笑的那句話的深意：地球離了誰都照樣轉。

　　時間也不會為一個人停留，要不了多久，大家都會忘記這個位置，忘記這裡原來是家原石店，店裡有個脾氣古怪的老板，而這個老板，已經不在人世了。

　　江雪沒由來歎息一聲，轉身要走，一抬頭，竟發現一個熟人：“你怎麽在這?”

　　四象正擰著眉毛思索，一瞧見江雪，眼睛一亮，拉過她來問：“這附近有沒有一家原石店?”

　　第16章 小鬼

　　江雪恍然，指著正在裝修的店面說：“喏，就是這家，已經兌出去了。”

　　“兌出去了！”四象傻眼，他張望四周，轉了一圈，眼神又回到江雪身上：“你知道沈驍的聯系方式嗎?”

　　江雪狐疑地看著他：“沒人和你說沈驍他……”江雪斟酌一下用詞，才繼續說下去：“他已經去了。”

　　四象很快明白過來，反應卻是比江雪想象的還要強烈，他用拳頭捶了自己的手掌：“這兩天一直忙別的事，這消息也沒收到！這怎麽會死了呢……”他喃喃自語，眉心因為憂慮勾勒出了細紋。

　　江雪多嘴一句，問他：“你找沈驍有什麽事?”

　　四象氣急敗壞：“不是我找，是這個小子！”他指了指自己身邊。

　　江雪循著望過去，他身邊什麽也沒有。她忽然意識到什麽，啞聲問：“有鬼?”

　　四象醒悟，拍了下自己的頭：“我忘了你看不見。”說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點了下江雪的眉心，江雪還沒來得及生氣，就被眼前的情景驚呆！

　　說實話，在之前，她對四象還是有點懷疑的。可是現在，心底的那點兒疑惑完全消失了。

　　四象的身邊站了一個不大的小男孩，只有他的膝蓋高，他整個人給人一種昏暗的色彩，與周圍鮮亮的顏色一對比，就讓他格格不入，仿如另一個世界強行插過來的。

　　他的臉呈現一種慘白色，毫無生氣，瞳仁黝黑黯淡，順著眼角竟緩慢地流出兩行血淚來。江雪看著心驚，發現這男孩極為醒目的地方竟是眉間藏著的紅痣，她覺得有點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看過。

　　“姐姐。”那男孩忽然開口出話了。

　　江雪眨眨眼，以為男孩只是禮貌，她點點頭，卻沒敢去摸摸他的頭。

　　這時，四象的臉上終於露出點兒喜意來，他搓搓手，眼睛發亮地瞧著江雪：“原來你就是他要找的姐姐啊，我可總算能把他送走了！”

　　江雪被四象看得汗毛豎起，她後退一步：“我是獨生子女，家裡沒有弟弟。”

　　四象也意識到自己的激動嚇到小姑娘，他笑著揮揮手：“不是，這孩子就是覺得你像他姐姐，所以來看看你。”

　　“可你今天不是要找沈驍嗎?”江雪可沒忘記他剛才說的話。

　　江雪這話說完，四象還沒說話，那孩子確實開始哭起來，嗚嗚的哽咽聲像是響在江雪的耳邊，江雪被哭得腦仁疼，忍不住捂住耳朵。

　　四象情況也不太好，他手忙腳亂，最後終於忍不住，在小男孩的嘴上貼了一張符，然後整片世界安靜了。

　　沒了小男孩的哭聲，江雪放下手，打量男孩，發現他眼睛裡盈滿淚水，看著又可怖又可憐，她忍不住問：“他為什麽要哭?”

　　四象歎口氣，指著小男孩問：“你看看他像誰?”

　　江雪看著他手指的地方，發現是小男孩的眉毛，她想了想，搖頭：“看著熟，記不起來。”

　　四象張著嘴，念出一個人的名字。

　　江雪睜大眼：“他是沈驍的兒子！”一定是這樣，連紅痣的位置都是一樣的。江雪有些可憐沈驍，這個人死了，沒有妻子沒有孩子，好不容易得知他有一個孩子，卻也死了。

　　四象看江雪惋惜的神情，就知道她想什麽，他砸砸嘴，和她解釋：“他可不是沈驍的兒子，他就是沈驍！”

　　江雪沒明白，就算她什麽都不懂，也是知道的，人死後是靈魂，有了靈魂有了肉體，人才能活，沒了靈魂，就是行屍走肉。可她認識的沈驍可不是傻子，是個正常的人，沒道理這孩子是沈驍。

　　四象撓撓頭，這事三兩句話說不清楚，他就挑簡單的，讓江雪明白：“沈驍的身體是這個孩子的，這身體本名不叫沈驍，叫馮志遠。三十年前這孩子就被害死了，但我沒想到孩子的身體還活著，被另一個人佔了，我無意中見到這孩子，那天碰見沈驍，沾了他身上的氣，回家後這孩子聞到了，大鬧不止，我無奈才打聽沈驍這個人，得知他在這裡開了家鋪子，沒想到趕到這，聽你說沈驍死了，那這孩子身體也就死了，他現在是徹頭徹尾的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