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警官。”薑甜看著自己的腳尖,輕輕的喊了一聲陸衍,然後指了指陸衍手上閆小玫的就診記錄,“我看看這個可以嗎?”
陸衍沉默了一下,將就診記錄遞給了她。
薑甜接過來的時候,已經極力在克制了,可手還是抖得厲害:“我能自己待會兒麽?”
陸衍輕輕的歎了一口氣,然後轉身進了監控室。
薑甜抱著那份就診記錄,沿著審訊室外的長廊一直走到盡頭,在長椅上坐了下來,好一會兒之後,她艱難的深呼吸一下,終於鼓足勇氣翻開了第一頁。
這是一份不含任何多余感情的純診療記錄,沒有聳人聽聞的詞匯描述,都是專業性的詞語,薑甜腦子陣陣空白,只剩下一些刺眼灼目的詞匯在她眼前無限放大。
右手尺骨粉碎性骨折,左骨骨折,身體多處燙傷、軟組織戳傷,yin道嚴重撕裂傷……
寒風從窗戶縫隙中呼嘯著灌入,薑甜手腳冰冷,呼吸也很困難,她原本擔心自己會失態,會嚎啕大哭,會歇斯底裡,然而都沒有,眼睛乾澀得發疼,心間空了似的,寒風在中間盤旋呼嘯。
她僵硬的看向窗外潑墨一般的黑夜,恍惚間似乎又看到了,穿著碎花裙子的漂亮女孩兒,在溫暖陽光的縈繞包裹下,渾身散發著耀眼的光芒,快樂又靈動的彈奏著悅耳動聽的樂章。
纖細的十指緊緊的握成了拳頭,陽光滿室的畫面頓時化作煙沙消失殆盡,薑甜臉上最後一點悲痛也隨之消失殆盡,她低頭看了一眼閆小玫的就診記錄,然後起身徑直走向陸衍所在的監控室。
寧小楊是個暴躁青年,和馬猴那種拍桌子大聲吼的暴躁不一樣,寧小楊的暴躁是從精神上碾壓對方。
薑甜進到監控室的時候,寧小楊已經冷著一張臉,把胡麗君夫妻兩個罵到痛哭流涕了。
“你們還有地兒可以哭,閆小玫呢?剛剛失去了相依為命的外婆,心懷期待來投奔你這個父親,還精心的給你們準備了禮物,而你們呢?僅僅一年三個月的時間,就將她拆骨扒皮吃了個乾乾淨淨,她受盡屈辱的時候本該保護她的人,卻歡喜的拿了傷害她的人的錢,開開心心的和解了。她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孩子,孤單無倚,你們讓她上哪兒哭去?跟誰哭去!”
最後一句話,寧小楊是用吼回來了。
“對不起!小玫!是爸爸對不起你!”閆州頃刻間崩潰了,抱著頭嚎啕大哭起來。
“閆州你抽什麽瘋?你對不起誰了?是她自己在學校不檢點,人家男孩的家長都說了,之前他們也經常這麽和閆小玫玩兒的,閆小玫是喜歡的,那天是玩得太瘋了……”
“啪!”
閆州站起來,抬手就狠狠扇了胡麗君一個耳光,用力之大,直接將胡麗君從椅子上掀到了地上。
胡麗君大概沒被閆州打過,也可能是打懵了,捂著臉懵逼的擦了擦嘴角的血,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閆州,你敢打我?你個廢物居然敢打我?我要跟你離婚,我要帶兒子走,我要給你離婚!”
“離就離,誰不離誰是畜生!”胡麗君鬧離婚是常有的事情,不管什麽事兒,只要她說離婚,閆州總是會妥協,可這一次她沒想到閆州居然想都沒想就同意了。
寧小楊抱著胳膊看著怒氣衝衝的閆州,嗤笑一聲:“閆州,閆小玫死得不明不白的,你不配合我們警方調查,說個對不起有屁用啊?”
閆州一愣,疑惑的看向寧小楊:“不明不白?小玫不是自殺的麽?”
“沒長腦子不知道自己想啊?你女兒被侵犯之後都沒有去自殺,會因為談個戀愛就跳樓嗎?”
閆州低頭想了一下:“我那時候是有過懷疑的,雖然小玫情緒很長一段時間都不好,可跳樓前那兩個月她分明是積極樂觀起來了,怎麽看都不可能突然跳樓的。”
“懷疑你還不報警處理?轉頭就跟學校要了兩百七十萬的喪葬費?”寧小楊翻譏諷的笑了笑。
閆州臉色頓時煞白:“警察同志,我承認我的確貪財,加上那個婆娘又在邊上散風點火,我一時沒把持住……我立馬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你們,求你們一定要查清楚我女兒為什麽要跳樓!”
“閆州!”胡麗君激動的從地上爬起來,一把抓住閆州的領口,“你知道什麽!你什麽都不知道!”
“滾開!”閆州一腳踢開胡麗君,“我已經受夠你了,沒聽到警察同志剛才說的嗎?小玫可能不是自殺,如果她真的是被人害死的,我還無動於衷,那我還是個人嗎?”
“閆小玫已經死了,死了就是沒了,你別忘了你還有一個兒子要養活,我們答應過的,什麽都不能說,說了他們就會把錢全部拿回去,以後你拿什麽供養兒子啊?”胡麗君捶胸頓足的大哭起來。
閆州表情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一咬牙:“警察同志,給我做筆錄吧。”
閆小玫到閆州這邊來生活之後,因為每個月多了兩千塊的收入,閆州一家三口的日子比從前要好過了一些,這一年的平安夜,夫妻兩個也趕了一回時髦,穿得光鮮亮麗帶著寶貝兒子去了一家不錯的西餐廳過節。
大概八點半左右,閆州接到了學校打給他的電話,說是閆小玫出事了,這會兒正在三院搶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