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你別擔心了,小滿肯定陪在薑寧身邊的,實在不行給她打個電話。”
宋彥博確實是著急了,否則也不可能想不到給左小滿打個電話。
可是電話剛接通,左小滿的話就讓他心涼了一半。
“宋總,阿寧讓我走了,她說她想自己一個人待一會兒。”
宋彥博掛了電話,臉色比天空中墨色的雲層還沉。
自動雨刷到了最大速度掛著車窗上的雨水,車內能聽到輕微的響動。
宋彥博握緊了手機,阿寧,等我回去。
***
寧城也受到了這次台風的影響,一天氣壓都很低,雲層厚重,低飛的蜻蜓和燕子似乎在告訴人們,傍晚將會有一場淋漓的大雨。
果然這個城市晚高峰還未結束,暴雨突至,已經到家的人們暗自慶幸,還在路上的一片哀嚎。
薑寧靠坐在小陽台的軟墊上,雨點打在陽台的玻璃外罩上,嘩嘩響作一片。
小小密閉的陽台中,煙霧繚繞,她面前擺著的小幾上的煙灰缸中插了幾個煙蒂。
薑寧的目光有些散,她不知道自己抽了幾支煙,她把手機關了機,似乎這樣她就隔絕了外界的消息。
薑寧沒辦法不難受。
她的人生有個分水嶺,二十歲前,她覺得自己是幸福的小公主,哪怕十五歲那年失去了最愛的媽媽,可是宋彥博彌補了她心中一部分空缺與痛苦。
二十歲後,她從光明直接墮入黑暗,如果不是靠著那一點微弱的光,她怕是早就被黑暗吞噬掉。
鎮川百貨的破產,薑鎮川的出.軌,媽媽的抑鬱而終,這些事情的真相都隨著薑鎮川的死變成了秘密。
最讓她無法接受的是還是薑鎮川,她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那麽疼愛她和媽媽的男人會出.軌,如果不是後來她找到了當年為媽媽看病的家庭醫生,從他嘴裡得知媽媽確實有很嚴重的心理疾病困擾後。
而她也不相信,從小教育她要樂觀看待成功失敗,大不了東山再起的父親會選擇自殺。
她不是沒有想過去查這些事情,可是時間過去了這麽久,當年父親的死也是有經偵和刑警大隊調查過的,法醫鑒定,是自殺。
案件蓋棺定論,要查怎麽可能容易。
這些事情她沒辦法跟別人說提起,連譚佳億和左小滿也只是知道一些皮毛,細節他們不清楚。
這是薑寧心理最痛的傷疤,從未愈合,汩汩流著鮮血,稍不留神,就會被吞噬。
即使薑鎮川出.軌了,可是她也沒辦法真的恨起他來,站在一個父親的角度,他是一個好父親,他懂得在看不到希望的時候,把自己唯一的女兒托付給最信任的人。
薑寧想站出來告訴那些人,薑鎮川不是他們說的那樣。
可是她又說不出,因為薑鎮川的經營不當,確實給企業和供貨商帶來了傷害。
可是他縱然再怎麽錯,他都已經死了,成了一抔黃土,埋在寧城的一個角落裡。
當初母親死後,他買了一處合葬墓,說等他以後百年了,他就跟她母親埋在一起。
可是後來,她做了決定,許成志回國料理薑鎮川後事的時候,她沒讓他和母親埋在一起,她想,或許母親也會同意她這麽做吧。
回國後,她去祭拜過母親,卻未曾去過薑鎮川墳上。
雖然知道有墓園的工作人員會處理,可是她還是會想,墓地周圍會不會長了雜草,薑鎮川會怪她不去看看他吧。
這些事情仿佛一座山壓.在她的心底,壓的她喘不過氣來,她伸手拿過桌上的煙和zippo的打火機,又點著了一支煙。
跟宋彥博在一起後,她從未抽過一支煙,從病愈後,她也很久沒有吸過這麽多煙了。
點煙的手有點哆嗦,她不在意別人怎麽說她,可是她在意別人怎麽說她在意的人。
大雨一點減弱的趨勢都沒有,猩紅色的煙頭在黑暗中點點生光,薑寧的心也被一直黑色的大手緊緊攥住,勒得她越來越緊,她瞳孔中的焦距一點點散開,眼中只剩那根猩紅的煙。
仿佛著了魔一般,她手中的煙慢慢朝著自己的大.腿挪過去。
眼看著那點猩紅就要貼上她的皮膚,她卻仿佛沒有知覺一般。
“阿寧,你在幹什麽?”一道沉聲厲喝在黑暗中突然響起,嚇得薑寧一激靈,手中的煙頭下意識就按了下去。
腿上的灼痛讓她稍稍回神,她的手腕已經被宋彥博捉住,他目光沉厲地看著她。
“彥……彥博哥哥?”薑寧眼中的光終於重新聚焦,看清眼前的男人。
宋彥博身上帶著一身潮氣,他的臉崩的很緊,“為什麽要傷害自己?”
宋彥博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和喬克開車奔了1000多公裡,回到家中,他就看到這麽一幕讓他心臟揪緊的一幕。
“她的心理醫師說她雖然已經痊愈了,可是埋在她心底的一些事情,她並沒有跟醫生交流,所以不排除遇到什麽刺激,她會有應激性的自我傷害傾向。”
宋彥博想起洛靜茹跟他說過的話,當時就急了。
此前她的那些傷害,他沒辦法參與,他不想她再經歷一遍。
宋彥博一手捉著她的胳膊,一手將掉在地上的煙頭按熄在煙灰缸中。
一片黑暗下,人的視線不佳,他剛要起身去打開陽台的燈,誰想,他剛一動,薑寧就拉住了他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