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瑾笑了笑,將這個已經比她更高的身體推開。然後正要屈身行禮。
“姐姐這是做什麽!”聞玉眉頭一皺,立刻將她扶住,“我如今到這個位置,可不是要姐姐向我行禮的!”
“禮數不能缺。”元瑾卻堅持道,仍然向他行了大禮。
等到站定時,她才仔細地打量他,聞玉仍然是如往常一般的秀雅俊美,只是因為身著帝王常服,有了一些氣勢。但看著她的時候,仍然眉眼純澈,是她所熟悉的聞玉。
她帶著他坐下,舉目看四周。
這乾清殿,她來過許多次,但總是伴著太后或是皇帝。而今只有他們姐弟在此。
她先問聞玉,當初究竟是怎麽謀劃的,為何沒跟她說過。
聞玉才告訴她,當初決意在宮變的時候渾水摸魚,也的確是個臨時起意的想法,沒跟她說就是知道她是絕不會同意的。聞玉打算好了,趁著朱槙撤退,朱詢以為勝券在握的時候,他們突然反水。蕭風也提前回到京城,埋伏在皇城內,再加上金吾衛指揮使是聞玉的人,故才能將朱詢拿下。
“……不過朱詢也的確厲害,竟早準備好了退路,現下他不知所蹤,我們也在找他。”聞玉最後說。
聞玉雖然已經繼承皇位,但朱詢不除,就始終是個心頭之患。
聞玉隻說了寥寥幾句,但其中驚險艱難遠不是這幾句可以概括的。
“如今做這位置是什麽感覺?”元瑾含笑問他。
聞玉則露出一絲苦笑,他這幾日心思完全記掛在元瑾身上,恨不得能親身去山西帶她回來,只是眾人阻止才能作罷。至於這做皇帝的感覺,他是還沒有體會到。“這位置倒也不算穩。”聞玉道,“前天草草舉行了登基大典,先壓住了京城局勢。我是突然冒出來的先太子遺脈,所以反對的聲音仍然不少,我們暫時都沒有管。眼下還有個大敵未除——那就是朱槙。”
朱槙上次退兵,並非他的軍隊不足以一戰,而是出現了很多意外情況,他身中迷藥,宮中第三方勢力插入,他的戰略圖被泄露。倘若他重振旗鼓,再攻過來,他們也未必能一戰。
而朱槙會放棄皇位嗎?
一旦對皇位表現出了絲毫意圖,就不可能放棄。他恐怕立刻就會自立為王,不會給薛聞玉太多鞏固政權的機會,會立刻開始反攻。這些元瑾都知道。
兩姐弟正說到這裡,外面就有人通傳,說是禮部尚書有事覲見皇上。
聞玉叫他先等著,才對元瑾說,“姐姐舟車勞頓,先去歇息。我已將慈寧宮收拾作為姐姐的住處,其余問題,等你休息好了我們再做討論。”
聽到聞玉說將慈寧宮作為她的住處,她抬起頭來看了聞玉一眼,但他的神色平靜,又看不出什麽異常。
她住在宮中更方便與聞玉討論政事,便也沒有推辭。
元瑾在慈寧宮中轉了一圈,其實內陳設與她當年是丹陽縣主的時候,一般無二。聞玉將原在侯府伺候她的都指派了過來,另外加了十二個宮婢,十個太監服侍她。他們在她面前跪下,仍稱她為二小姐。
元瑾靠著羅漢床上的迎枕,透過朱紅的窗扇照進來的光芒也朦朧了,她看著對面擺放的一個豆釉細口梅瓶,想起這梅瓶還是當年她親自選了,放在此處的。一時間心中複雜萬千。
景物全是,不過是人事全非。姑母,伺候她的珍珠,這些人都消失成了泡影。而這個熟悉的地方,唯余她一人躺著。
元瑾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她醒來之時,是聽到切切察察的說話聲,似乎是兩個人在相互指責。
“當初若是你說清楚了,我能這般對他嗎!如今他成了皇帝,你說要怎麽對我!”
“我當時如何能跟你說清楚,就你那嘴巴,恐怕沒幾天就給我宣揚出去了!”被指責的人也很不高興,“如今人家聞玉不計前嫌,已經封你做了個四品誥命夫人,你還怕什麽……”
元瑾一聽這聲音就知道是誰,揉了揉眉心,有種被拉回俗世的感覺。
她對守在身邊的寶結說:“去把父親母親請進來。”
寶結領命而去,不過片刻,就看到薛青山和崔氏先後進來,兩人的打扮又比之前還要富貴了,薛青山原是做了個正五品的郎中,如今竟換上了正三品的補子的官服。他這官做的才是比旁人容易千百倍,靠著兒子女兒竟一路就這麽發達了。
崔氏扯著薛青山,坐在了元瑾的床邊。“我的乖女,你現在可好?你被擄走的時候,我可是心急死了!”
“尚好,母親不必掛心。”元瑾又問,“方才你們二人在外面爭執什麽?”
說到這個,崔氏立刻扯了扯薛青山的衣袖,薛青山卻似乎有些不願意說,直到崔氏瞪了他一眼,才開口道:“這不是,你弟弟給證實成了皇室血脈,又登基做了天子。你母親掛心……早年那些事,你弟弟還記著麽。”
元瑾聽到這裡看向崔氏,崔氏立刻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
她在聞玉成為世子之後,並沒有怕聞玉會對她打擊報復。但是現在不同了,現在聞玉成了皇帝。那皇帝是這天底下最厲害的人物,是老天爺的兒子,崔氏本能地就害怕起來。
崔氏低聲道:“這卻也不能全怪我,若你爹當初能把這事說清楚。我哪裡會這麽對他。當時我隻當他是你爹在外頭與別的女人生的,那我怎麽咽的下這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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