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冉抱著薩辛縮在昏暗的牆角,雙手死死摁著他肚子上的傷口。他的血不停地往外冒,溫熱,粘稠,帶著殘存的力量,像這片土地上的每一個苦苦掙扎的生命。
他才二十歲,他只是個大二的學生。
他推她的手,臉色慘白:“快逃……”
宋冉痛哭無聲,眼淚瘋了般往下砸,只是搖頭。
她能去哪裡?她已經無處可逃。
窗外的槍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宋冉絕望地仰起頭,無聲地張嘴嚎哭,哭得滿面淚水。
來個軍人吧!求求你了,來個軍人吧!
大門突然被一腳踹開,陽光傾瀉而下,那些人高大而恐怖的影子鋪了進來。宋冉驚恐得連呼吸都停止,縮進沙發的死角裡。
她緊緊抱著薩辛,盯著地上的人影,眼看著他們要邁過門檻——
不遠處突然傳來猛烈的槍響,外頭有人疾呼喊叫。這些人影立刻返回投入戰鬥。
一瞬之間,槍聲,雷聲,炮聲不斷。
政府軍趕來了。
這邊離駐地太近,恐怖分子怕後期增援,也不敢久戰,很快就撤退了。
宋冉終於大哭起來:“Help!Help!”
很快有政府軍士兵跑進來,見這樣子立刻叫來醫務兵把人抬走。宋冉將薩辛交給他們後,自己被抽去所有力氣,癱軟在地。
外頭充斥著各類呼喊聲,救援聲,她靠在牆邊,一動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門口的陽光裡出現一道影子,有人走了進來。
熟悉的靴子走進視線,宋冉緩緩抬眸,是李瓚。
他眉心擰得很深,沒有說話,也沒有問她好不好。他很清楚她經歷了什麽。
李瓚緩緩走過來,在她面前蹲下。
窗外的天光照得她皮膚蒼白,雙眼呆滯。
他單膝蹲跪在她面前,抬手摸了摸她的頭,輕聲說:“會好的。”
她的眼睛空洞而又執拗,盯著他,嘴角癟了下去,像是受盡了委屈的孩子,淚眼嘩嘩地如雨般下落。
他眼睛紅了,深吸一口氣克制住情緒,拿手指輕輕擦拭她臉上的淚,正要說什麽,
“阿瓚!”沈蓓抱著相機從外面跳了進來。
宋冉趕緊低下頭,別過臉去,自己擦眼淚。
“冉冉你也在?你沒事吧?”沈蓓跑過來拉她,“你身上怎麽這麽多血?”
“不是我的。是別人的。”
“哦,那就好。嚇死我了。”沈蓓說著,看向李瓚,“本傑明在找你,有急事。”
“嗯。”李瓚看向宋冉,有些不放心,但現在任務在身,隻說了句,“先走了。”
宋冉沒看他,點了下頭。
李瓚很快出去了。
沈蓓看兩人一眼,有些默然。剛才在外頭,李瓚只是因為看見擔架上受了重傷的東國記者薩辛,就立刻上前追問是從哪棟房子裡抬出來的。
她見李瓚飛快衝進這棟房子,以為有什麽要緊事,結果……
宋冉安靜收著窗邊的三腳架攝影機和相機。
沈蓓看著一屋子的血跡,說:“戰地記者真不是人當的,太危險了。今天第一天,就差點兒被炸死。還好剛才有阿瓚在,保護了我。”
宋冉跟沒聽見似的,彎腰把設備塞進包裡,一聲不吭地背著包出去了。
路邊整整齊齊地擺著一堆孩子們,白布之下,印出一個個幼小的軀體輪廓;一個年輕的政府軍士兵坐在路邊,捂著眼睛,哭得肩膀直抖。
沈蓓立刻過去拍下這一幕。
宋冉毫無反應。她神情空茫地站在路邊,望著這條血淋淋的大街,不知道何去何從。
一堆軍人在清理屍體,解救傷者,疏散幸存者。
這時,一處民居裡傳來叫聲,一堆政府軍士兵迅速退出來,幾秒後,一個女人滿面淚水地緩緩走出來。
士兵們舉起槍,朝她吼:“後退!”
那個女人舉著雙手,哭喊:“救救我!”
她身上綁滿了炸彈。
雖然是平民,但軍人們保持著警惕,在離她十米開外舉著槍,大吼:“後退!先後退!”
女人哭道:“救救我!救救我!”
她停在路邊,渾身抖索,臉色淒慘。大家這才看清,她是個孕婦!
喪心病狂!幾個軍人罵了起來,罵那狗娘養的極端組織。
政府軍的一個班長過來跟維和隊商量。本傑明李瓚等人商議之後,決定先過去看看。
李瓚戴好頭盔,穿上厚厚的防護服,拎著工具箱朝那女人走去。
宋冉縮縮鼻子,拿袖子擦擦眼睛,強撐著調好相機。
李瓚才走到那人面前,那可憐的女人就因大受驚嚇而雙腿癱軟,“噗通”跪了下去。
李瓚蹲下,問:“能說英語嗎?”
“一點兒。”孕婦已有些體力不支。
“你配合我。”李瓚說,“手臂抬起來。”
女人瑟瑟地抬起手。
李瓚對她進行初步檢查,她身上綁滿了一排排的雷管炸彈,引爆器顯示還有十分鍾。
“誰給你綁的?”
“剛才那群恐怖分子衝進我的家,給我綁上的。他們還殺了我的丈夫和孩子。”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