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瓚問:“那個記者叫什麽名字?”
“中國人的名字,我一般記不住。”軍人說,“但她的姓氏很奇怪,是‘歌曲’的意思。名字更奇怪,是‘跑’的過去式。”
SONG RAN
“下一個駐點離這兒多遠?”
“三十三公裡。”
李瓚立刻跟隊裡要了輛軍用摩托車去追,說傍晚在哈頗集合。
本傑明笑著說了句:“想不到,中國人也很羅曼蒂克。”
……
李瓚問:“你呢?”
宋冉說:“臨時被派過來的。我早上出發前去駐地了,讓衛兵告訴你。”
他淡笑一下,說:“我一早就離開駐地去集結了。”
“怎麽突然也去哈頗?”
“今晚會有大波攻擊,政府軍怕守不住,請我們過去支援。也就幾個小分隊。不過後續還會增兵……”他說著,忽然皺了下眉,低下頭去,手在脖子後面摸了一把,摸出幾顆玻璃渣。
他隨意拍掉手上的渣子。
宋冉眼尖,看到幾絲紅色,放慢車速把車停在路邊。
“怎麽?”
“你脖子……好像被玻璃扎傷了。”
“應該沒有吧。”
“有誒。”
“……”
兩人大眼瞪小眼。
宋冉試探地指了指:“我……看看?”
李瓚無聲地扭頭看窗外,稍稍側身,給她看。
她單腿跪在駕駛座上,伸脖子:“真的流血了。”
他重新坐好,又摸了下後脖頸,說:“我沒什麽感……”話音未落,“別拿手摸,你手髒的。”她拍開他的手。
“……”李瓚垂著腦袋,沒做聲了。
他脖頸後傷得不重,但有多處劃破了皮,有幾處還被玻璃扎了小坑。
宋冉想,剛才要不是他擋著,現在這些玻璃渣只怕是扎在她的臉上了。
“我有紅霉素。”宋冉轉身去夠後座上的包,從包裡翻出小管紅霉素和一小片濕巾。
李瓚好笑:“紅霉素不是治眼睛的麽?”
“你說的是紅霉素眼膏。反正是抗生素,能殺菌。”她嘀咕,拿濕巾輕輕擦他的後脖頸。許是怕他疼,她下手很輕很柔。
李瓚低著頭,隻感覺她的手指隔著一片濕巾在他脖子上劃過,涼涼的,有點兒癢。她擦乾淨了,為了讓水分快點兒乾,無意識輕輕吹了兩下。
更癢了。他手指摳了下膝蓋,差點兒沒打顫。
她拿紙巾把自己的手擦乾淨,擠了紅霉素膏,塗在他傷口上。估計是為了療效,她把傷口周圍都塗了個遍。
李瓚任她由她。
“疼麽?”她問。
他低著頭笑:“這有什麽可疼的?”
她想想也是。
“好了。”她擰好蓋子,坐回座位上,又交代說,“你稍微注意點兒,別讓衣領把藥都蹭掉了。”
“嗯。”他答著,含義不明地彎了下唇角。
“你笑什麽?”
他抹了下臉,搖頭:“沒什麽。”
宋冉不信,微疑看他。
他笑道:“你還蠻囉嗦的。之前沒看出來。”
“……”她自言自語,“就你還能看出什麽?”
“也是。”他微微笑著,望向窗外的荒原。
宋冉正要開車,李瓚忽說:“宋冉。”
這是他第一次直呼她姓名。她愣了愣。
“嗯?”
李瓚望著窗外:“你看,那是什麽?”
宋冉壓低腦袋看他那邊的窗戶,窗外的沙原上,遙遠的地平線上勾勒出一大片連綿不絕的橄欖樹林。
“那是……不對啊……”宋冉驚詫不已。
李瓚已不由自主推開車門走下去,宋冉也下了車眺望。
在她過往的經歷中,她從來沒見過如此刻一般壯麗驚絕卻又荒謬不真實的景象——
金黃的沙地綿延起伏,湛藍的天空一望無際,而在這黃藍撞色的地平線上,浮動著一片白色的橄欖樹林。
對,是白色的。
從樹葉到枝乾,都潔白無瑕;
像純淨的雪花,又像是和平鴿的翅膀。可那真真切切的就是橄欖樹,一棵棵枝繁葉茂,立在空曠的原野之上。
“這……”宋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麽會有白色的橄欖樹?”
李瓚望著天邊,眯著眼分辨了很久,忽說:“是海市蜃樓。”
“是嗎?”宋冉沒辦法辨認。因為那片樹林和這片土地連接得天衣無縫,並沒有浮在空中。可如果不是海市蜃樓,又怎麽解釋面前的奇景。
“你覺得是真的?”李瓚扭頭看她。
“這和我一路看到的橄欖樹林一模一樣,除了顏色。”宋冉說。
李瓚於是跳上車前蓋,又走上車頂,單腿盤坐下,望著天邊:“那我們等等看吧。”
宋冉有些意外,卻也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她也爬上車前蓋,蕩著腳坐下,遠眺地平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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