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從鏡中移開, 堅定地看向前方。
……
阿勒城西北郊,阿勒堡外一點五公裡。
俘虜的恐怖分子已移送給政府軍,交由他們處置。庫克兵分部仍在清點兵力和裝備。這次大戰有十幾個分隊匯集而來,後續工作相對繁瑣。
裴筱楠和一個意大利的無國界醫生接到通知趕來救治傷員。兩個重傷的士兵已被送往醫院,余下的傷勢不重,可以就地處理治療。
哪怕是見識過不少戰爭場面的裴筱楠,也不得不驚歎於庫克兵的實力。要是換成普通軍隊,現在已是傷亡慘重。
她給受傷的士兵們處理完畢,不知不覺天亮了。
太陽升起來了。
她四處尋了一遭,沒看見李瓚。
她特意打聽,找一個亞洲人。庫克兵裡頭多半是白人和黑人,亞洲面孔極少。當即就有人知道她說的是李瓚,指了方向。
裴筱楠繞到指揮部後頭,就見一片廢墟,李瓚倒在地上睡著了。
稀薄的晨曦照在他臉上,他竟也沒醒。睡顏安靜而又柔和,莫名叫人心軟,也不像醒著時那樣沉默疏離。
裴筱楠掏出一截紗布,擰開半瓶水把紗布沾濕,輕手輕腳走去他身邊蹲下,想擦去他臉上的血漬和灰泥。
就在她伸手尚未觸及他的一刻,李瓚突然睜開眼睛、驚醒、起身、拔槍。一瞬之間,槍已上膛,對準她腦門。
裴筱楠舉著雙手,臉色煞白,嚇得聲音都軟了:“李瓚,是我……”
李瓚也愣了一下,殺肅的眼神一瞬褪去。
裴筱楠知道那是他身在戰場應激性的反應,又笑起來:“果然是軍人。”
李瓚微擰著眉沒答話,槍收回來推了下保險栓,塞進槍套;人也無意識地往旁邊坐了下,拉開與她之間的距離。
裴筱楠有所察覺,但沒深想。
李瓚還沒全醒,手肘撐在膝蓋上,手背扶了會兒額。
裴筱楠把紗布遞給他:“擦一下臉?”
他搖了搖頭:“不用,回營地再弄。”
“你有受傷嗎?”
“沒有。”
“我看你手上,臉上有些擦傷。要不我幫你處理一下?”
他抬起頭,禮貌一笑:“隊裡有醫療兵和基本藥品,我回去清洗了再上藥也方便。”
“……哦。”裴筱楠掩住心頭失落。他起身時,手腕伸了一下。她瞧見了什麽,指他袖口:“這兒是沾了什麽東西?”還沒碰到,李瓚手收回來,微抻一下,紅繩露出來了。
裴筱楠這回意識到了,勉強輕松一笑:“親人送的吧?”
“嗯。”李瓚說,“女朋友送的。”
……
太陽比來的時候升高了些,照在擋風玻璃上,晃人眼。
宋冉把遮光板扳下來阻擋光線。東方的天空朝霞散去,留下幾抹淡淡的紅。
她趕去西北郊時,人全散了,一個庫克兵的影子都沒見著。
嘗試給李瓚打電話,是關機狀態。
她在街上漫無目的地找了一圈,沒找見人影。
車隨意停在路邊,宋冉靠在座椅靠背上,微微喘氣。她很累了,三天沒好好睡覺。想必,李瓚也回營地休息了。
她決定補個覺。
她回到宿舍,把自己清理一番,拉上窗簾,爬上床,人已是筋疲力盡,甚至忘了吃安眠藥,一頭埋進了床裡。
宋冉一覺從清晨睡到黃昏。她是被窗外大喇叭的聲音吵醒的。廣播裡頭,一位東國的新聞發言人聲音洪亮,語調端正,吐詞清晰地說著什麽。
宋冉聽不太懂,隱約能分辨“阿勒城”“北方”“反政府軍”。
她一看時間不早了,趕忙收拾自己,背著相機下樓上車。她有些擔心,怕李瓚他們已拔軍去了北方。
車往外開,聲音越大。到了校門口,碰見一輛政府廣播車高聲宣講著。街上很多行人,跟著車輛跑動,大聲歡呼。
宋冉拉到一個學生,問廣播裡講的什麽。
學生熱情地給她翻譯:“201X年12月25日下午三點,政府軍徹底清除阿勒城內的反軍和恐怖組織余留份子。歷經一年五個月零二十二天的戰爭,阿勒城及城郊十三區全面收復!”
宋冉臉上掛起大大的笑容,謝過學生,驅車進城區,隨處可見廣播車在傳達勝利喜訊。大街小巷一片歡鬧。早上還死氣沉沉的街道這會子擠滿了慶祝的人們。
大人小孩,男男女女;汽車鳴笛,行人歡唱,手裡的衣服帽子什麽東西都往天上扔,一邊扔一邊叫:
“我們贏了!”
這句東國話,宋冉聽得懂。
她隨著人群湧動的方向,將車開到歷史紀念碑廣場外,抱著相機下了車。
夕陽籠罩著高聳的歷史紀念碑,四周的古建築群恢弘而滄桑,廣場上烏泱泱全是人,他們滿身塵土卻也終於松下了肩膀。
紀念碑高台上竟有一支樂隊,搖鈴拉琴又打鼓,唱著東國最著名的民謠。一曲完畢,人群歡呼,共同喊出一個單詞。
宋冉猜測,應是“國歌”。
幾秒後,樂隊音樂一轉,奏起了國歌前奏。主唱對著話筒放聲,一瞬間,廣場上的人們無論男女老少齊聲歌唱。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