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不去了。
他喉中發出一絲悲鳴,用盡全身最後一絲力氣,揮刀砍向繩索。繩子斷開,沾滿了鮮血,沿著高高的白色大理石壁掉落下去。
下一秒,他聽見刀刃刺進他身體的悶響,鮮血順著白刃緩緩溢出。
這一次,他終於低下了頭,眼中的光芒徹底渙散。他緩緩跪了下去,寂靜地,筆直地,栽倒在地。
滿身的鮮血,一地的屍體。
那狹小的空間裡,牆壁上,天花板上,鮮血淋漓。
恐怖分子的士兵們立刻湧上前。
為首的衝到窗台邊朝下望,樓下已空無人影。
只有月光,撒在皓白色的印著經文的大理石地板上,在夜色中閃著冷光。
探照燈交錯閃過;高牆外,護寺河水波蕩漾;河岸的橄欖樹林,綿延遠去,無邊無際。
第62章 chapter 62
宋冉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裡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她用力睜眼,想看清什麽, 可世界一絲光線都沒有, 只有時不時傳來的槍聲, 有時候很近,有時候很遠。
她四處摸索,想跑, 卻跑不脫,也找不到方向——她的腳無法觸到地面, 有人緊緊抱著她, 在黑暗中奔跑。
她知道那是阿瓚。
她聽到了他的呼吸聲, 粗沉, 急切,緊張,恐懼;她看不見他, 她想摸摸他,卻也摸不到。
她慌極了,喊他, 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她明明沒有用力,卻很累很累, 神思一晃, 就昏迷了過去。
等意識再回籠, 依舊是黑暗。這次, 她聽見了哭聲。阿瓚的哭聲。
低低的, 帶著無盡的心酸和苦楚,說:“冉冉,你帶我走。”
她心都碎了,尋著聲音去找他,想要抱住他,可她什麽都抓不到。他的聲音仿佛來自虛空,她碰不到他。
周而複始,無窮無盡。
她在這樣的夢境反反覆複,苦苦掙扎,最終仍是什麽都握不住,最終仍是一次次在混沌中失去意識。
她在那個黑暗的世界裡走了不知多久,直到有一天醒來,眼前依舊一片漆黑。但這次,有什麽不一樣了。
她動了動手指,抓到了病床的床單。
下一秒,傳來陌生的呼喊,是中國人,女性:“V3號房病人醒了!”
緊接著,一堆陌生的聲音湧進來,全是中文。有醫生給她檢查身體,問她各個部位感覺如何,有護士拉著她的肢體貼金屬片,她什麽也看不見,又慌又驚:“阿瓚呢?”
沒人知道也沒人關心阿瓚是誰,他們抓著她給她檢查,問她問題。她掙脫不動,被摁在床上,一個護士說:“你需要換眼角膜,但目前眼角捐獻要排隊,可能得等一個多月。你不要慌張。我們已經通知你媽媽了,她很快趕過來。”
正說著,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冉冉?”
是何山然。
宋冉一怔,知道自己回到帝城了。
醫生跟何山然交流著什麽,她一句也沒聽。沒過多久,病房安靜下去,只剩了何山然。
他坐到床邊,隔著袖子握了握她消瘦的手臂,安慰:“冉冉別怕,你回國了,很安全。眼睛不用擔心,等眼角膜……”
“阿瓚呢?”她循聲轉頭去看他,目光渙散,瞳孔漆黑,“李瓚呢?”
何山然微笑:“他還在東國。再過一個月才能回來。”
她怔了怔,問:“我睡了多久?”
“沒多久,昏迷了兩三天。”
“怎麽……好像過了很久?”
“昏迷的人都會有這種感受。”
“現在是二月?”
“對。二月十號。”
她喃喃:“二月怎麽不冷?”
“你忘了,這是北方。屋子裡有暖氣啊。”
病房門推開,
“冉冉!”冉雨微的聲音傳來。
“媽媽……”宋冉鼻子驟然一酸,慌忙朝她伸手,下一秒就被冉雨微攬進懷裡,緊緊摟著。
“你嚇死我了。”冉雨微的聲音裡竟有一絲少見的顫抖和哽咽,“冉冉,你嚇死媽媽了!”
何山然說,那枚子彈雖然打到她的喉嚨,卻也打偏了。子彈擦過下頜骨時,她活活痛暈了過去,因失血過多而休克。搶救過後,昏迷了兩三天才醒來。
只有兩三天嗎?
宋冉覺得傷口一點兒都不疼。她試著伸手去摸,隻摸到纏著的紗布。
隔著紗布,她摸不清楚,還摸著,冉雨微忽說:“今天早上阿瓚給你打電話了。”
她的手落了下去,眼眸抬起來,眸子裡沒有半點光亮:“你接到電話了?”
“你的手機一直是我拿著。他說要執行一個比較大的任務,後邊一個月可能沒法聯系你。但等任務完成,就會回國了。”
“真的?”
“是啊。我怕他擔心,跟他說你恢復得很好,眼角膜也快找到了。”
“哦。”
“所以你先休養,等養好了身體,換了眼睛。他剛好就回來了,好不好?”
宋冉輕輕落了口氣,說:“好啊。你有沒有跟他說注意安全?”
“說了。”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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