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夫人並不是一個十分美麗出眾的女子,如今上了年紀眉宇間倒是更多了幾分雍容和藹。不過也能看得出來,這是一個很堅韌而且豁達的女子。高家在高夫人嫁過來的時候並不是只有這麽一點人的,那時候定遠侯的父親尚在,家中一個叔叔,幾個堂叔堂伯。同輩的也還有好幾個堂兄堂弟,只是那時候邊關動蕩,戰事連年。高家的人戰死沙場的不在少數。雖然沒有自己的丈夫,但是這樣的等待其實也是無比的熬人的,高夫人一邊要擔心自己丈夫的安危,一邊要照顧整個高家的孤兒寡母,如今還能將自己的嫡長子再一次送上戰場,這樣的人生不夠豁達堅韌的女子只怕是撐不住的。
“這位小公子…可是謝公子?”高夫人看著謝安瀾,有些好奇地笑道,目光中卻帶著善意和溫和。京城裡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言她也聽說過,不過卻並不放在心上。
謝安瀾拱手道:“晚輩冒昧不請自來,還請夫人見諒。”
高夫人笑眯眯地道:“好,好孩子,長得可真俊。若是我們家小二有謝公子半分乖巧,我便放心了。”
想起高小胖那小山一般的身軀和“蠢真”的模樣,謝安瀾心中抽了抽。面上卻是一派真誠,“定遠侯和少將軍都是在世英豪,二公子將來定然也是青出於藍。”
不管這話是真是假,高夫人總還是高興的。連聲囑咐謝安瀾不必拘束,好好玩兒。
見過禮,謝安瀾和穆翎被管事領著去了前院,沈含雙則留下來被人領去了閨中女子們聚集的地方。
高家的府邸面積不小,不過比起一般官宦人家的亭台樓閣假山蓮池景致優雅,高家就顯得要粗獷得多了。前院與後院相隔的原本應該是花園的地方,是一個極大的演武場。演武場周圍有些景致點綴,但是在讀書人看來卻是有些不倫不類的感覺。定遠侯府卻沒有人在意這個,顯然是已經習以為常了。謝安瀾和穆翎到了的時候,就看到一群公子少年都坐在演武場邊上飲酒談笑,不遠處的場中兩個人正在切磋武藝。高裴和高齊作為主人自然要在一邊待客。不過高裴氣勢太強,尋常人也不敢去招惹他。倒是高齊的狐朋狗友不少,有他在氣氛倒也不至於冷淡。
“穆兄,這位…謝公子,多有怠慢,請坐。”高裴首先看到了兩人,沉聲道。
穆翎拱手道:“多謝。”
高齊見狀也想要湊過來,卻被狐朋狗友抓住不放,於是又是一番笑鬧,倒是十分熱鬧。
高裴雖然看著冷峻,卻是個十分細心的人。知道如今穆翎還在孝期,將兩人引到場邊較偏僻安靜的地方坐下,又讓人將桌上的酒水都撤了,隻上了茶水和點心。賓主落座,高裴打量了謝安瀾幾眼道:“這位便是名聞京城的無衣公子?幸會?”
謝安瀾抽了抽嘴角,名聞京城?在心裡盤算高裴這話到底是不是嘲諷,但是看看高裴神色冷峻,眼中也沒有什麽別的情緒。所以…他是認真這麽認為的?
輕咳了一聲,謝安瀾道:“高將軍言重了,高將軍才是真正的名動京城,在下這……。”
高裴眼底浮現一絲極淡的笑意,“無衣公子能將偌大的穆家打理的井井有條,便是這一點就足以名動京城了。”穆老太爺停靈期間,謝無衣這個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年突然接手穆家竟然也沒有弄出什麽紕漏,反倒是讓穆老的喪禮辦得絲毫不錯,這份能力可不是什麽人都有的。現在還有不少人暗暗猜測這個突然出現的謝無衣是不是穆老太爺一直隱藏在暗處的暗棋呢。要不怎麽穆老太爺剛要不行了,謝無衣就出現了。謝無衣一出現,穆翎就敢毫不懷疑的將穆家交給他打理?說沒有關系只怕也沒有幾個人敢相信。
“謝公子這份能耐,若是有意從軍將來也是前途無量。”高裴道。軍中敢拚敢殺的人不少,精通兵法的人也不少,但是善於打理這些事情的人才卻是少之又少。多半還都是朝廷的文官,文武自古就不合,做起事情來很是不便。
謝安瀾忍不住咳嗽,“高將軍抬舉了,在下……”
“聽說無衣公子身手也十分不錯。”高裴道。
謝安瀾摸摸鼻子,決定不說話了。
穆翎淡淡一笑,抬手拍拍謝安瀾的肩膀道:“高將軍就別捉弄無衣了,他年紀還小呢。”
高裴微微挑眉道:“在下並未戲言,無衣公子若是有意從軍,高家軍歡迎之至。”
“多謝高將軍。”謝安瀾舉杯道:“在下志不在此,只怕辜負將軍美意。”
高裴略有些失望,倒也不在意,“無妨,說不準是緣分未到。”
三人正說話時,高小胖已經擺脫了狐朋狗友湊了過來,“大哥,你們在說什麽了?”
高裴側首看了他一眼,冷冷道:“說你今天該做的功課還沒做完。”
高小胖一噎,道:“這個…今天不是小妹的生辰麽?”
高裴點頭道:“所以,今天的留到明天一起做。”
“……”天要亡我!高小胖在心中哀歎一聲,賊溜溜的眼睛放到了謝安瀾身上驀地睜大了。謝安瀾把玩著折扇,笑容可掬地看著高小胖點頭道:“高公子,許久不見別來無恙?”
“無恙無恙…”高小胖不知道想起了什麽,突然有些手足無措了起來。悄悄瞥了自家大哥一眼,朝著謝安瀾擠眉弄眼。見謝安瀾沒能領會自己的意思,又忍不住往謝安瀾身邊擠了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高裴額頭上青筋直跳,一手撫額不想再看這個丟人現眼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