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楓怒道:“你是什麽人也敢管我們的事?叫穆翎出來!”
跟在謝安瀾身邊的管事上前一步道:“謝公子是我們公子的好友,這幾日府中大小事務暫時交由謝公子處置。”
謝安瀾點頭一笑道:“正是如此,江先生,你也是念過書的人,穆兄在靈前守孝,只怕是無暇招待三位。”
江楓道:“正是因為如此,我們才過來想要助他打理瑣事!難道我們一家子血緣親人還比不過一個來歷不明的外人?”
謝安瀾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的中年男子道:“這正要問問江先生,為何穆兄對血緣親人的信任還不如對一個外人啊?”
江憐冷笑道:“還能有什麽,自然是你奸詐狡猾欺瞞大哥!”
謝安瀾不屑地嗤笑,手中的折扇漫不經心地敲打著左手手心,一邊道:“大哥?江小姐說話慎重了。穆家大公子沒有姓江的妹子,令堂仿佛姓柳不姓穆。”江憐一噎,妝容精致的臉上脂粉也無法掩蓋了刹青刹紫的顏色。
謝安瀾揮揮手吩咐道:“將這幾位請走吧。他們若是不肯走,就去請承天府衙的人來看看,若是還不行,就遞給帖子去柳家吧。”
“是,謝公子。”管事樂呵呵地應道,橫豎穆家已經跟柳家扯破了臉,他們這些人既然依然選擇了留在穆家,自然也就不必對柳家的人客氣了。
吩咐完這些,謝安瀾就不再理會門口的人了。轉身要走,想了想還是回過身來看了一眼江楓皺眉道:“江先生,有句話不知在下當不當說?”
江楓冷著臉咬牙道:“你想說就說!”
謝安瀾道:“江先生可知何謂七出三不去?”
“自然知道!”江楓沒好氣得道:“七出乃是……”謝安瀾抬手打斷了他的滔滔不絕,道:“知道就好,其實這所謂七出有幾條在下也不甚讚同,不過江先生既然閑著咱們不妨論論。當年穆家小姐過世不到半年,江先生便迎了已經身懷六甲的女子入門,可謂淫?江先生一家三口吃用穆家的,卻將穆老爺氣得一命嗚呼,可謂不孝?江先生可曾為穆老夫人守過孝?江家應當還有人不至令先生無家可歸罷?穆小姐生來富貴,想來江先生也不曾受過什麽苦楚。不知…江先生對現下的境遇有什麽不滿?”
江楓已經渾身哆嗦的說不出話來了。還是他身後的江翌道:“你在胡說什麽?爹是男子,豈能用什麽七出之條…”
謝安瀾嗤笑一聲,“衣食住行皆為嶽家提供,不事生產從不曾養家糊口,就連姓氏都隨了嶽家,為什麽不能?這世間入贅的男子也非獨江先生一人。若是一心一意過日子,自立更生也未嘗不令人尊重,江先生的所作所為,與後院女子爭奪家產有何區別?”
“你…你…噗!”感受著周圍路人怪異的眼神和輕蔑的竊竊私語,江楓終於忍受不了噗地一聲噴出一口血來。任何一個稍微有些自尊的男子都受不了如此羞辱,更何況是江楓這樣自尊心格外強烈的人。正是因為覺得自己入贅的身份尷尬,江楓才會對穆家從最開始的欣喜感激漸漸地轉為怨恨仇視。但是他又舍不得穆家的富貴,更下不了決心脫出穆家自立,將偌大的穆家家業拱手讓人。於是他一邊覺得自己委曲求全,一邊享受著穆家的財富怨恨著自己的妻子和嶽父。如此反覆,時間越長反倒是在心理理所當然地認為是穆家對不起他,穆家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了。渾然忘了,當年入贅的事情,並沒有人強迫過他,是他自己心甘情願答應的。
“爹!”江翌和江憐連忙扶住了江楓,只是周圍人們議論的眼神也讓他們有些抬不起頭來。
謝安瀾聳聳肩,真是禁不起刺激啊。
擺擺手,謝安瀾轉身招呼人守好大門別讓不相乾的人闖進去。自己慢悠悠地晃回了穆府裡。
穆府外不遠處的街角轉角處,柳浮雲神色平淡地看著江楓吐血的那一幕,眼底閃過一絲嘲諷。然後目光慢慢落到了謝安瀾走進去的背影上,微微皺眉。
“公子,怎麽了?”身後的男子低聲問道。
柳浮雲一指已經空蕩蕩的門口,問道:“方才那少年,就是謝無衣?”
男子點頭道:“正是,聽說這兩日穆家的事情都是這個謝無衣在做主。”
柳浮雲蹙眉,“今年…西江那地方倒是當真出了幾個了不得的人才。”
男子道:“或許是穆公子在西江認識的吧,去年穆公子在泉州很待了一段時間。聽說,穆老太爺生前也見過他,似乎對他的印象十分不錯。”
柳浮雲若有所思,“既然是在西江認識的,那麽…穆翎和陸少雍會不會也認識?”
男子猶豫了一下,搖頭道:“似乎沒有消息顯示他們有過交集。”
柳浮雲微微歎了口氣道:“不知為何,這個陸少雍,我總是覺得不太放心。或許是因為他對柳家的態度吧。”
“既然如此,公子何不…”男子眼底閃過狠戾的光芒,柳浮雲搖搖頭道:“聰明人…有恃才會無恐。若非有所依仗,陸少雍又怎麽會如此做?罷了,看來今天用不著去祭拜了,回去吧。”男子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江家三人,道:“公子,江先生和表小姐他們……”
“自取其辱,不必理會。”柳浮雲淡淡道,轉身離去。
謝安瀾走進靈堂,前來祭拜的刑部左侍郎已經告辭離開了。看到她進來穆翎開口問道:“江楓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