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讓明朗不高興了,個兔崽子進城才幾天,還學會敢目中無人,沒大沒小了?
如此欠收拾的小弟,朗哥須得親自教訓教訓!
正好明天開學,明朗隨便找了個由頭,蹬蹬蹬下樓敲開了謝長風的房門。
房間裡還是一如既往的寒磣,床鋪收拾得一塵不染,忽略掉書桌前的謝長風和書桌上的書本,這房間看起來就像沒住人一樣,絲毫沒點活氣兒。
“明朗哥,找我有事?”
謝長風正在做最後開學前最後的衝刺,刷題刷得兩眼通紅,見明朗忽然來了,有點不知所措。
她關門學習,自然是怎麽舒服怎穿,從裡到外都是家裡帶來的舊衣服,最外面還罩著奶奶給她的老棉衣。
明朗看見她這件棉衣就皺起了眉,第一天見面時的場景再次浮現在腦中,加上謝長風局促疑惑的神色,仿佛兩人又回到了初見時的身份——
一個高高在上的富家公子哥,一個爛到泥裡的雜草。
但不是這樣的,不應該是這樣的。
二十幾天的寒假,雖然沒發生什麽了不起的大事,但兩人的距離早已打破了生疏,至少在明朗看來,這個傻兮兮的小子跟自己還挺談得來,再熟一點還能拉著一起打遊戲了。
為什麽突然之間,兩人的關系斷崖式滑坡了?
明朗腦子裡亂哄哄的,站了好一會兒沒出聲,然而刺激他回過神來的不是別的,而是寒冷。
他進門沒五分鍾,就開始抱著雙臂來回搓,抬頭看了眼空調,張口就罵:“有病啊你,怎麽又不開空調?”
謝長風看著明朗像無頭蒼蠅似的在房裡找了一圈,最後衝她一伸手,惡狠狠地問:“遙控器呢?”
謝長風默默拉開抽屜,摸出遙控器遞給了明朗。
“不是跟張嬸說了,房間裡的空調不要關嗎?”
明朗火氣上來了,轉身就要叫張嬸來對質,被長風攔了下來。
“是我關的。”
謝長風連刷了三套題,沒什麽精力跟明朗爭吵,靠著書桌懶懶回話:“我在家都習慣了,而且現在的溫度比年前升了好幾度,真用不著開空調。”
那語氣跟她的神色一樣倦怠,似乎無聲地下著逐客令。
明朗一腔怒火發不出去,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連點聲響都聽不見,愈發的火大了。
“你他媽、他媽就是賤死的!”
明朗還是第一次被人氣到這份兒上,顧不上措辭,竹筒倒豆子似的往外傾瀉:“說了讓你開空調,說了要每天喝瓶牛奶,你他媽聽過嗎?啊?”
說著,他往謝長風手上的凍瘡一指,呵斥道:“不是給你買藥了嗎,凍瘡藥,我他媽親眼看見張嬸買回來的!你擦了嗎?擦了嗎!
“我爸媽費那麽大勁把你弄到城裡來,好吃好喝的供著,你他媽有必要背地裡摳摳嗖嗖地過你那些窮日子嗎?有必要嗎?裝給誰看啊你!”
一直以來,明朗給謝長風的印象都是溫暖的,哪怕初見時的睥睨不屑,那也是少年特有的虛張聲勢的棱角,這種在蜜罐子裡泡大的孩子,最多是會嗡嗡嚇人的蜜蜂,不會真亮出尾間刺的。
至少謝長風是這樣以為的,直到剛才,直到被明朗劈頭蓋臉的一通罵。
雲與泥的鴻溝,究竟能有多大?
謝長風不清楚,但她試圖解釋。
“牛奶我從小喝得少,現在已經不習慣那個味道,喝了就有些反胃。”
她雙手交握,無意識地搓著右手拇指關節,像是尋求某種撫慰。
“凍瘡藥我每天都在抹,但我的凍瘡是多年累發的老傷,沒辦法馬上就好,開春溫暖回升後,才會慢慢痊愈。
“我查了我這間房裡的空調匹數,算了算電費,每月得多花一百來塊,這些錢浪費在製熱上,我實在心疼,所以辜負了哥的好意。”
話到此,謝長風覺得也沒什麽可掩飾的了,她抬頭直視明朗的眼睛,帶著習慣的有禮有節的笑容,緩聲道:“哥,我沒想做給誰看,只是習慣難改。你過慣了好日子,我過慣了苦日子,僅此而已。”
不哭不鬧、不煽情不賣慘的一番話,說得明朗啞口無言,他甚至忘了自己一開始是為了什麽來找謝長風。
他眼神閃了閃,混亂的腦子裡組織不出一句完整的話,瞥向謝長風又極快地移開目光,似是不能忍受再多看她一眼,轉身匆匆離開了。
謝長風看著大敞的房門,有片刻的迷茫:明朗找她到底是為了什麽?特意來罵人的嗎?
*
開學日的清早,謝長風沒看到明朗。
她在早飯桌上磨蹭了許久,仍不見他人影,問張嬸也不清楚。
倒不是一定想要見他,只是……謝長風根本不知道去學校該怎麽走。
她揪著書包帶子,慢吞吞跨出大門,就看見明守鶴的黑色奧迪正停在門口,陳秘書探出半個腦袋衝她招手:“磨蹭什麽?明局等你好半天了!”
謝長風一愣,手忙腳亂地撲騰上了車。
明守鶴坐在後排,黑色大衣的衣扣扣到了頸下第一顆,明朗的長手長腳都承襲自他爸,窩在車子狹小的空間裡,怎麽擺都顯得憋屈。
“都準備好了嗎?”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