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朗擦了下嘴,衝長風抬了抬下巴,兩人同時站了起來。
“各位長輩晚輩,”
明朗端起酒杯,讓長風轉過身來,面對眾人,“你們念叨了這麽久,年年都要問我什麽時候能帶女朋友回來,今天,我帶回來了!”
他把神情有些呆滯的長風往身邊一摟,舉起酒杯:“這是謝長風,我高中同學,十年了,我終於把她帶到你們面前。”
在場的嚴家人都是從小看著明朗長大的,對他這段戀情都略有耳聞,如今總算看到了傳聞中的女主角,大家紛紛鼓掌歡迎,明朗的幾個舅舅雖面有不虞之色,但也跟著大夥鼓了掌。
小輩們就開心多了,不斷有人跳起來想看看長風的模樣,當年跟明朗一起放煙花的表弟們撫掌大笑,指著長風問明朗:“就是她對不對?害我們燒了房子那位!”
明朗笑著應了,轉頭問五舅:“舅,今年的煙火……”
“管夠!”
五舅衝他一揮手,豪氣衝天地拍著胸脯:“今年我包了一整節火車皮,除了春節用的,還有給我爸八十大壽準備的,既然新媳婦兒來了,你們就全部拿去放!不夠再找你舅!”
在眾人的歡呼聲中,明朗帶著長風給大家敬了三杯酒,就算見過家長了。
場面活躍起來後,明朗被拉到了別桌陪長輩喝酒,外婆笑眯眯地跟長風說了幾句話,拍拍她的手,扭頭朝屋內一指,“去陪陪寶華,她能不能跟明朗和好,就看你了。”
“我?”
長風那顆七上八下的心,終於徹底吊了起來,她咬了咬唇,露出一個怯怯的笑,眼神在人群裡掃了掃,沒見到明朗,隻得衝外婆點點頭,轉身朝大宅走去。
嚴寶華的房間在二樓,敲門前長風做了足足一分鍾的心理建設,才抬手輕輕叩了叩門板:“嚴阿姨,我是長風。”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屏息靜氣地等了好一會兒,屋裡才響起踢踏腳步聲,接著,房門打開,嚴寶華站在門邊看著她,沒什麽表情地問:“有事?”
長風臉上的肌肉抖了抖,牽出一個笑容:“好久沒見到您了,來給您問個好。”
嚴寶華神情懨懨的,像是精神不太好的樣子,她上下掃了幾眼長風,讓開了門道:“進來吧。”
屋裡開著電視,但聲音關得很小,應該只是當個背景音,淡淡的檀香味縈繞鼻尖,稍稍安撫了長風亂成麻團的心。
她看了看房間裡的擺設,局促地站在屋子中央,不知下一步該幹嘛。
“坐吧,”
嚴寶華往沙發上一坐,衝書桌邊的竹椅抬了抬下巴:“都這麽大了,還要我叫你坐才會坐?”
長風拉開椅子坐下,恍惚覺得自己跟嚴寶華的每次談話,都是與此相似的開場,她是真怕她,從見到第一面開始,怕了整整十年。
“怎麽願意回國了?”
嚴寶華輕飄飄地開口,有著事不關己的淡然,“你忍不住了,還是明朗忍不住了?”
“我忍不住了。”
長風垂著頭,雙手平放在膝蓋上,半天才憋出一句:“謝謝嚴阿姨的成全。”
“我成全什麽了?”
嚴寶華彎了彎嘴角,卻沒什麽笑意,“你倆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哪需要別人成全。”
這話讓長風沒法往下接,她曲起手指,用指甲尖扎了扎手心,強迫自己冷靜。
“明朗把他爸告了,這事兒你知道吧?”
嚴寶華抬頭看著謝長風,眼神比剛才冷了不少:“就算他爸做得再錯,那也是他爸。跟你在一起,他就學會風高亮節,大義滅親了?”
嚴寶華輕嗤了一聲,疲倦地合上眼,“你們都對,不撒謊不虛偽不做作。錯的是我跟老明,當年不該給你村子捐錢,也不該把你弄進城裡。”
事情過去多年,長風也無意重提,她想了想,撿了個不傷人的話題開口:“嚴阿姨,當年您跟明伯伯資助的那幾個孩子,後來都考上了大學,謝家村對你們二位永存感念。”
“那你呢?”
嚴寶華眼皮一掀,盯住長風:“是恨我們當年左右了你的志願,還是恨我把話說得太直白,傷了你的心靈自尊?”
高考那年,明朗和謝長風從七涼山回到宣城,等待他倆的自然是棒打鴛鴦的場景。
明朗被帶去嚴家軟禁,長風被嚴寶華關在書房裡罵了好幾個小時,出來時渾身發抖,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
張嬸心疼她,瞞著嚴寶華讓她在以前的客房睡了一晚,第二天被發現後,嚴寶華直接把她的行李扔到了門外。
“給狗丟塊肉,它還知道衝我搖搖尾巴,你連狗都不如!”
嚴寶華指著長風的鼻子罵:“滾出去,等公布成績那天再來,讓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比不過一條狗!”
陳瀟接到明朗電話後,接走了長風。
在等待成績的那十幾天裡,明朗把嚴家鬧翻了天,拆了好幾個房間,最終嚴頤一聲怒喝:“再不老實,馬上入籍加拿大,這輩子別想踏進中國一步!”這才止住了他的發瘋。
而長風,則是病了十幾天,低燒不斷,小命都丟了半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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