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伸手探向小腹,察覺到那處的平坦,指尖微弱得顫了幾下。
門就在這個時候被打開了,還是那個林婆子。
眼見蕭知還躺在床上,林婆子的臉一下子就沉了下來,“我說蕭姑娘,你這是在矯情什麽呢?你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女,能嫁給我們五爺那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話音未落,就有一隻青瓷茶盞砸到了她的腳邊。
伴隨著破碎的瓷器聲是顧珍淡漠到極致的聲音,“我再不堪,當初也曾救過老夫人,是陸家的貴客,你算是什麽東西?”她一邊坐起身,一邊掀了一雙沒什麽情緒的眼看向林婆子,“出去,換個人進來伺候我。”
眼見林婆子還要再說。
顧珍冷冷道:“我倒是無所謂,就算耽誤了吉時也沒人敢責怪我,可你們……”她頓了頓,跟著嗤笑一聲,“老夫人讓你們過來照顧我,倘若壞了時辰,你說老夫人該怎麽責罰你們?”
林婆子的臉幾經變化。
最終卻還是什麽話都沒能吐出,咬了咬牙,她扭頭往外走。
等走到門口,外頭的婆子見她臉色不好,忙問道:“怎麽了?裡頭那位說什麽了?”
“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給臉不要臉的東西。”林婆子盯著裡頭,低聲罵了一句,等罵完她又朝身邊的婆子吩咐道:“找個手腳勤快的丫鬟進去伺候她。”說完又罵罵咧咧跟著一句,“等到了五房,我看她能活得過幾日。”
五房那位可不是什麽善茬。
***
林婆子怕耽誤吉時,倒也不敢在這個時候使絆子。
打發了兩個丫鬟進來伺候她洗漱換衣,顧珍任由她們操持,她這次是給陸家五爺陸重淵衝喜,一切從簡,就連婚服也都是著急趕出來得。
她也沒有多余的反應,只是看著銅鏡裡的自己,纖瘦又羸弱,生了幾日病,小臉也蒼白得很,眼下那粒朱砂痣倒是生得十分好看,伸手輕輕按了下那粒朱砂痣。
以後,她不再是顧珍了,而是孤女蕭知,她不知道這個可憐的姑娘是為什麽沒得,可她會代替她好好活下去。
連同她的那一份,一道活下去。
蕭知合了合眼。
而後便聽到外邊傳來的聲音,大概是五房來人了,連同那個林婆子都十分客氣。
蕭知沒有說話,她只是收回手,然後抬手就把那紅蓋頭蓋了上去,等到一眾婆子客客氣氣領著五房那位趙嬤嬤進來的時候,看到得就是規規矩矩坐在椅子上打扮好了的蕭知。
趙嬤嬤看到蕭知的時候,眼中神色微動。
不是沒聽過這幾日的謠言,原本以為見到得會是一個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倒沒想到眼前人坐姿端正,儀態也十分好,心裡有些滿意,她也沒有多言,朝人福了個禮,聲音嚴板卻也恭敬,“五夫人,請吧。”
“嗯。”
蕭知輕輕應了一聲,然後她抬起手,纖纖素手在燈火下猶如白玉一般,身邊幾個丫鬟晃了晃神,等到趙嬤嬤輕咳一聲忙立刻上前攙扶。
***
這樁婚事本就是衝喜。
自然不可能熱熱鬧鬧,甚至連拜堂都沒有,蕭知打從出了門就被扶上了一頂小轎。一路上,她都在算著自己以後該怎麽辦,父王母妃的真相要查,永安王府這麽多條人命也不可能就這麽算了,至於哥哥……
她還不知道哥哥現在怎麽樣了。
咬了咬唇。
蕭知交疊放在腿上的手被她握得很緊。
她這個身份做事肯定沒有以前那麽方便,還有陸重淵……雖然沒有怎麽接觸過,可他的事,她卻聽過不少。年少奔赴戰場,十年間立下無數戰功,二十歲成為五軍都督,手握重兵,可與他這輝煌戰績對應得卻是他的性子。
殘酷暴戾,無視生命,嗜殺,如今因為中毒受傷,性子變得越發無常。
“夫人,到了。”
外頭傳來趙嬤嬤的聲音。
既來之則安之,何況如今的她也沒有什麽選擇。
蕭知思及此也沒說話,由人扶了下去,她這一路走去都很安靜,不同別的地方,這裡的安靜是有些詭異得,陰沉沉得,倒不像是人住得地方。
等走到一處地方,身邊的丫鬟就都退下了,改由趙嬤嬤扶著她。
“夫人,傳言並不可信,您也別想太多。”趙嬤嬤輕聲跟她說了這麽一句,然後不等她說話就推開了門,她沒有進去,侯在門口對著裡頭恭聲說道:“五爺,人來了。”
裡頭沒有絲毫聲音,趙嬤嬤像是習慣了,一禮過後就面向顧珍說了一句,“夫人自己進去吧。”
蕭知輕輕“嗯”了一聲。
耳聽著趙嬤嬤漸漸走遠,她也顧不得什麽規矩不規矩的,直接伸手扯了紅蓋頭,廊下點著幾盞燈籠,可屋子裡卻沒有一絲燈火,黑漆漆得,她一時什麽都看不見。
等到逐漸習慣了,她才依稀辨清床上有個身影半坐著。
窗外的月光打在那人的身上,只能瞧見一個輪廓,可還是能看出那是一個十分俊美的人。
就在蕭知打量的時候。
男人轉過頭,他黑壓壓的眉毛與睫毛下是一雙狹長的丹鳳眼,沒有絲毫溫度,冷冰冰得就跟天山上不化的雪,聲音也透著不耐煩,“不想進來就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