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承策:“進宮之前,剛得知。”
聽到這番回答。
端佑帝審視了他許久,見他面容無異才開口,“你怎麽看?”
陸承策仿佛平鋪直敘一般,沒有絲毫感情的回答,“夏國來勢凶猛,顧辭不達目的,不會罷休。”
“不會罷休?”
端佑帝突然冷嗤一聲,“夏國不過是小國,難不成顧辭真以為我大燕無人了?”以往疼如親兒的侄子,如今帶著兵馬過來,要他寫下罪己書,還當年一個真相。
罪己書?
他倒是真敢想!
千百年來,哪一任帝王沒有犯過錯,可誰見他們寫過罪己書的?
笑話!
真是天大的笑話!
端佑帝又咳嗽了一陣,這一次比之前還要嚴重,若是以往,底下這個年輕人早就過問了,可如今,他就像一塊木頭似的站在底下,低垂著眉眼,看不清他臉上的情緒。
今日原本召人進來,除了想要問問他怎麽看待這件事,其實還是想責怪人。
錦衣衛耳通目明。
他可不信陸承策如今才知道顧辭沒死。
但看著他這幅樣子。
端佑帝突然覺得有些疲憊,陸承策是他一手培養出來的,也是他看著長大的晚輩他記憶中的這些孩子,一個個都長大了,又一個個因為各種各樣的緣故,離開了。
如今除了他那個不中用的兒子,也就只有陸承策,他還能每日瞧見。
身子往後靠。
端佑帝以手覆面,半響之後,突然問了一句不相乾的話,“無咎,你可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帝王?”他像是沒想過要人回答一般,說完之後,又繼續說道:“朕剛坐上龍椅的時候,也是意志滿滿。”
“那個時候,朕的身邊有許多人,朕的胞弟,西南王,左相,徐尚書。”
“朕向他們允諾過,要與他們共同建造一個真正的帝國,朕要讓大燕變得越來越繁盛,要讓所有人生活富足,可後來左相走了,徐尚書也走了,西南王也走了,就連朕的胞弟也做起了閑散雅人。”
他的聲音有些啞,也有些輕,“這把椅子實在是太高了啊,坐著坐著,看到的東西就不一樣了,心態也就不一樣了。”
最初的意趣相投。
到後來的不歡而散。
是他一點點把身邊這些舊人都給逼走了日頭將落。
十二月的夜仿佛來得特別早。
殿內還未點燭火,顯得有些昏暗,從始至終,這裡只有端佑帝的聲音,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突然嗤聲一笑,道:“好了,你走吧。”
陸承策沒有多言,拱手之後,便轉身往外走去。
而座上的端佑帝,仍舊以手覆面,遮掩住微微濕潤的眼角。
當年的意氣風發,如今的行將就木,歲月還真是一點都不饒人。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後悔,但有些事,他不得不這樣做。
耳聽著腳步聲越來越遠,他突然開口,聲音冷淡而又涼薄,“無咎,以後你就會知道了,每一個帝王,最終都會變得面目全非。”
他如此。
他的兒子亦是如此。
陸承策腳下步子微頓,但很快,他又繼續往外去了。
***
夜色已深。
秦國公府的書房內。
端坐在椅子上的秦國公,聽到陸昌平的回話後,臉上驚疑不定,手撐著桌子起了身,難以置信得問道:“你說什麽?顧辭沒死?他還抓了晉王?”
“是。”
陸昌平低聲答道:“屬下查到,晉王恐怕是已經招認了,可惜顧辭狡猾,把人藏得很深,屬下暫時還查不到他把人關在了哪。”
秦國公一聽這話,臉色越漸黑沉。
隨手拿起桌上的茶盞,朝人身上砸去,罵道:“你個廢物,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這茶還是底下人剛送來,雖不至於滾燙,但也足以燙壞一層皮了。
縱然陸昌平穿著厚實的冬衣,但還是被燙得皺了眉,可他好似已經習慣了,眉心輕微的折起後又歸於平靜,而後,如往常一般,恭謙道:“屬下知罪,但現在最要緊的是怎麽解決。”
秦國公一聽這話,倒是也沒再這個緊要關頭上訓人。
“你說現在該怎麽辦?”他無大智,這會在屋中踱著步,神色是掩不住的焦急,“要真讓顧辭帶著人過來,我秦府上下哪裡還有活路?!”
和永安王的假罪名不同。
他可真是和外邦勾結,誅九族的大罪。
越想越害怕,他轉頭看向陸昌平,拉著臉罵道:“你平日不是很有智謀嗎?怎麽現在反而一句話都不說了?”
陸昌平低聲:“屬下有話,卻不敢說。”
“吞吞吐吐,有什麽話你就說!”說完,見他一身青衫全是茶漬,又皺了眉,補了一句,“本公不罰你。”
“是。”
陸昌平仿佛終於心安了一般,這才輕聲答道:“屬下聽聞今日太子被陛下重罰,一路跑回東宮,而後皇后娘娘去看他,太子拒之不見。”
這件事。
秦國公也知道。
不僅如此,他還親自去東宮探過太子。
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