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那會的小孩都喜歡炫耀,不知道那孩子是打哪兒聽來的閑話,知道他在家裡並不受寵,先是拿了一堆他沒見過的禮物,後來又拿了一堆吃的。
其中就有這樣的糖果。
“哎,你肯定沒吃過這樣的糖果吧?我跟你說,這是我父親特地遣人從海外買來的,別的地方都沒有!”小霸王意氣風發的仰著脖子,朝他炫耀。
大概是看出他眼中的渴望,小霸王繼續仰著頭,問他,“想吃嗎?”
小孩子哪有不貪嘴的?
尤其還是這樣的稀罕玩意。
可他不是傻子,看得出他的眼神,只要他說“想”,這個小霸王一定會讓他做不喜歡做的事,所以他只是抿著唇沒說話。
等回去的馬車上,他才小心翼翼的和自己的母親說起想吃糖果,他忍了一天,終於在自己最為信任的人面前說出了自己的渴望。
可他的母親呢?
他的母親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斥責他,“你都多大了還要吃糖?讀書不會,寫字不會,你有什麽臉面問我要東西?”
幼時的他,說出那番話的時候說滿心希冀和期待的,他期待著自己的母親會滿足他的要求,會抱著他笑著喂他吃糖果。
可他什麽都沒等到。
沒有擁抱,沒有歡笑,沒有糖果。
他幼時曾期待過的一切都不曾出現,到後來,他有能力了,想買什麽就買什麽了,卻已經沒有當初的心情了。
童年時候缺少的那一部分,終究是填補不了的。
可此時——
他竟然覺得那空落落的一角,好像正在被慢慢填補。
慢慢地。
一點點地。
填補起來。
他伸出手,緊緊握住手心裡的那顆糖。
蕭知看他一直盯著那顆糖,眉梢眼角忍不住揚起了一些,但仿佛怕其他人看見似的,隻揚起一瞬就又壓了下去,有些好笑他這般反應,更有些忍不住逗他。
“五爺不吃嗎?吃了糖就不苦了哦。”她彎著一雙眼,輕輕哄他。
陸重淵想吃的,可看著她這幅哄孩子的樣子,薄唇抿緊了一些,他是她的夫君,可不是她的孩子,原先緊握著的手松開,收起視線,輕哼一聲,一副一點都不喜歡的樣子,扔在一旁的茶幾上,“不過小孩玩意。”
小孩玩意,你剛才還盯這麽久?
蕭知有些好笑他的反應言語,但老虎嘴上捋胡須的事,還是不能太過。所以她也只是笑了笑就沒說什麽了,站起身把白瓷碗收了回去,然後看了一眼旁邊放著的書。
輕輕笑了下,“五爺,我給你念書聽吧。”
聽到這話,陸重淵倒是有些詫異的望著她,“你今天不去忙了?”
蕭知聽出他不同先前的語氣,微微一愣,就連拿書的動作都停在了半空,不過也只是一瞬,她就恢復如常,笑著同人說道:“不去了,今天陪你。”
說話的時候。
她心中難免有些自責。
這段時日,她整日操勞陸家的事物以及建立自己的人脈關系網,實在是太忙了。
倒是忘記陪陸重淵了。
他原本就是個孤僻的性子,平日裡也隻習慣讓慶俞隨侍身側,可慶俞再好,也只是隨侍,說不了那些關切的家常話。
所以大多時候,陸重淵還是像以前那樣,一個人看書一個人吃飯。
日後她還是多抽些空陪一陪陸重淵吧。
別讓他一個人,那麽孤獨。
想到這,蕭知也就沒再多說什麽,她伸手拿起書,然後坐在圓墩上,低著頭輕輕念著。
開著窗的書房裡只有她清越如黃鶯般的聲音。
陸重淵坐在輪椅上,他的手架在扶手上,身形面容不似以往那樣緊繃,垂下眼眸,看著面前這個捧書低頭的女人,他曝露在日光下的那張臉,有著往日從未有過的柔和。
就連那雙狹長的丹鳳目也是十分溫柔的。
倘若蕭知此時能抬頭,一定能從陸重淵的臉上找到以往從未看見過的溫柔神情。
“五爺,夫人。”
外頭突然傳來一陣聲音,是如意在敲門。
陸重淵在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就立刻收斂起了臉上的神色,轉過頭,他臉上表情淡淡,仿佛剛才那個溫柔面容的不是他。
蕭知也跟著抬了頭,她心裡是有些詫異的。
如果沒事的話,如意絕對是不會打擾他們的,估計是出了什麽事,她把書放在膝蓋上,也沒讓人進來,只是開口問道:“什麽事?”
“先前外院有人過來傳話,說是崔家遞來了帖子,請您和五爺三日後一同出席崔相的生辰宴。”如意在外頭恭聲稟道。
整個京城姓崔的人家並不在少數,可崔相卻只有一家。
蕭知捧書的動作一頓。
她早些日子就算過了,估摸這段日子就會有人來請她赴宴了,畢竟她的名聲已經打出去了,不管是好是壞,現在京城裡的那些貴人肯定對她很感興趣。
不過。
她倒是沒想到頭一家請她的竟然是崔家。
陸重淵轉過頭看著蕭知,凝視了一會,開口問道:“你想去?”
這話雖是疑問,但語氣卻是肯定的。
他篤定,她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