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她的聲音有些低,就連那張還沾著淚痕的臉也埋得更低了些,“有些想念我的家人了。”
聽到這話。
陸重淵臉上的陰沉逐漸退散,身上那股子暴戾的氣勢也漸漸消了下去,眼看著懷裡把頭低成鵪鶉似的丫頭,即便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也能察覺出她此時的悲傷,像是淅淅瀝瀝的春雨,瞧著就能讓人無端生出幾分哀愁。
他突然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從來沒有被人安慰過,也不知道怎麽去安慰人,如果有人欺負了她,他尚且可以為她討回公道,就如他當日所言,她是他的妻子,沒人能夠欺負到她的頭上,可現在她並非被人欺負,只是單純懷念她的家人。
她早逝的家人。
他縱然有再大的本事,也無法讓死人複生。
皺著眉,低著頭,望著懷裡的蕭知,好一會,陸重淵才伸出手,他不甚熟悉的把人攬進自己的懷中,然後平視著遠處的明燭,用十分別扭的動作輕輕拍著她的後背,猶如那無數個夜裡,她做著噩夢,哭著跑進她懷裡時。
他安撫人的動作一樣。
蕭知原本還有些難受,察覺到他的動作卻有些微怔,男人的懷抱生硬,拍著她後背的動作卻極近輕柔,抬起頭,看著男人側著頭,目光正死死盯著遠處的燭火,好似側過頭避開視線就不會讓人察覺出他此時的別扭。
不知道為什麽。
被人這樣對待著,蕭知剛才松軟的心又柔了一瞬,她沒有掙脫他的懷抱,就在陸重淵的懷裡,仰著頭,望著他,“五爺,你是在安慰我嗎?”
陸重淵拍背的動作一頓,他不想承認,可想到那日蕭知和他說過的話,抿了抿唇,還是輕輕嗯了一聲。
承認了自己的內心後,倒是也沒那麽別扭了,他重新轉過視線,垂眸望著蕭知,低聲說道:“以後你難過傷心都可以跟我說,不用強撐。”
想到剛才她明明難過的要命,卻還強撐著要給他念書的模樣,他心裡那股無端的煩躁便又出現了。
皺著眉,沉著聲,繼續說道:“你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我在這兒,沒人可以強迫你。”
他這話說得十分簡略。
大概是從來沒有怎麽安慰過人,語氣聽起來十分生硬。
可蕭知卻聽的心裡發暖,陸重淵的意思是“不管你是想笑還是想哭,我都會在你的身邊陪著你,沒有人能有左右你的情緒”她的眼眶又有些發熱,酸酸脹脹的,這次倒不是因為難受,而是感動,她還抬著頭,看著陸重淵。
眼前這個男人眉峰凌厲,俊美的面容也因為常年積累下來的陰冷讓人發怵,可他脊背挺直,眉宇平靜,竟讓人無端生出幾分信任。
她彎了眉眼,輕輕拉著他的袖子,低聲說道:“五爺,謝謝你啊。”
她很開心。
在這樣一個時候,陸重淵能夠在她的身邊,和她說這樣的話,她很感動,只是他的腿小手按在陸重淵的腿上,她低著頭,那雙彎彎的眉又蹙得更緊了一些,原本以為找到師父後,陸重淵的腿也就有救了。
可現在就連師父也不見了。
那陸重淵的腿應該怎麽辦?她心裡突然有些埋怨起自己以前的不學無術。
如果那會她能跟師父好好學,那或許現在也就能夠幫到陸重淵了,至少也就不用這麽束手無策,或許她可以告訴陸重淵?
讓他幫忙去找師父的蹤跡,或許還能找到哥哥。
只是——
她真的可以說嗎?
無論是師父還是哥哥,他們都是被通緝的逃犯,還有她應該怎麽解釋自己的身份?她心中的秘密實在太大了,她如此小心翼翼的藏著,不敢泄露出一絲一毫,生怕被人知曉,釀成大錯。
可陸重淵,是別人嗎?
他
或許她可以嘗試著信任他?
燭光晃蕩下,蕭知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面容冷淡,可替她擦拭臉上淚痕的動作卻極為輕柔的男人,抿了抿唇,捏了捏手,且再看看。她曾經信任過許多人,卻得到那樣的結局,如今她事事小心,實在是不敢再莽撞了。
***
翌日早間。
崔夫人和袁夫人親自登門。
這兩位都是京中有名的貴婦人,一位是崔丞相的夫人,一位是袁將軍的夫人,兩人又都是出身世家,身份不是一般的貴重。
她們登門拜訪,就連陸老夫人也有些驚詫,得到信後就連忙把兩人好生請到了正院。
等她們稟了來意後。
陸老夫人心裡有些不大爽利,就連掐著佛珠的手也跟著停頓了下來,不過她的臉上還是掛著笑的,語氣平常的說道:“原來是因為這樁事。”
她繼續撥弄起手裡的佛珠,笑道:“這樣的事,你們遣人過來一遭便是,何必親自過來,大冷的天可別凍著你們。”
“您慈悲,捐了這麽多東西,我們身為善行齋的主事人自是要親自登門過來謝您一遭的”說話的是崔夫人,她慣來是個八面玲瓏的人物,這會語氣自然得同陸老夫人道了一番謝,言語之間雖是一派恭維,卻不會讓人覺得跌了身份。
反而會給人一種如沐春風般的感覺。
大概是因為馬上就要同陸家結親了,崔夫人笑著說完這一番話,又緊跟著添了一句,“日後受您恩惠的那些人,都會把您當活菩薩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