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這麽喜歡吃石榴?”每次陸承策幫她剝石榴的時候,總會無奈的問她這樣的話。
“因為石榴好吃啊。”
那是她當初答覆陸承策的話。
可其實除了好吃之外,還有一個原因是——
石榴多子。
她想為他生兒育女,想讓兒女繞於他們的膝下,卻沒想到,她最終連自己唯一的孩子都沒能保住。
那個孩子
蕭知突然想知道那個孩子的事
她的孩子。
她從醒來後,一直都有意無意的避免著去想那個孩子的事,好似逃避,就可以讓自己不會那麽難過,可此時看著這滿園熟悉的光景,她卻忍不住想問一問關於他的事揣在兔毛手兜裡的手又握緊了些。
蕭知閉了閉眼,聲音有些沙啞的問道:“那個孩子,葬在了哪裡。”
如意一聽,握著盒子的手一頓。
她轉頭朝身邊的年輕婦人看去,看到她滿面峭寒,眉宇之間卻有著數不盡的哀愁,心下也有些難過,她輕輕歎了口氣,低頭答道:“小公子和您同葬在東郊的福地,世子爺又替您和小公子在報國寺立了長生牌位,點了長明燈。”
“奴有時候能夠出去的時候,也會去報國寺拜一拜。”
“他——”
蕭知抿著唇,緊緊握著手,猶豫了一會又問道:“有名字嗎?”
“有的。”
如意的聲音又低了些,二月寒風蕭蕭,她的聲音也帶了些哀愁:“小公子名叫莫離,小名念蘿,世子他不顧眾人反對,把小公子的名字記進了宗譜裡。”
莫離,念蘿
蕭知漆黑的眉睫一顫,微張的紅唇也輕輕抖動了一下。
莫離。
希望不要別離。
念蘿。
想念阿蘿。
她的小字,叫做阿蘿。
風又大了些,迎面吹過來的時候,有些冷,蕭知纖弱又單薄的身子被這寒風一吹,狠狠地打了一個冷顫。
“主子,您沒事吧。”如意伸手過來扶她。
蕭知搖了搖頭,聲音很輕,“我沒事。”說完,她又很輕的重複了一句,“我沒事。”
可怎麽會沒事呢?
她的眼睛有些酸脹,心也悶得厲害,難受的讓她有些透不過氣,就像是有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抓著她的心臟似的,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壓下心底所有的思緒,輕聲說道:“走吧。”
“主子”
如意望著她的面貌,還有些擔心。
可蕭知卻已經抿著唇,提步率先往外走了,她走得很快,仿佛在逃避什麽東西似的,疾步往外走去直到走出小道,直到那間熟悉的院落離開她的視線,她的腳步才漸漸地慢了下來。
身後如意也已經趕上來了。
蕭知啞著嗓子朝她吩咐道:“我想去一趟報國寺。”一來是去祭拜一下她那無緣的孩子,二來也是去為原身立一塊長生牌位,還有一個原因她的父母雖然沒有被宗室除名,但死後無牌可立,她甚至不知道她的父母葬在了哪。
無人知道。
她的父母死不瞑目,她不希望他們成為孤魂野鬼,連投胎轉世的機會都不會。
她想偷偷為他們立一塊長生牌。
“等過幾日”
蕭知看著不遠處的正院,呢喃道,“再過幾日。”
等她拿到了侯府的中饋,那麽她就不用日日困在這個地方了,她行事會方便很多,她可以私下遣人去找哥哥,可以去報國寺為父母立長生牌還可以,去調查真相。
可能是心裡有了目標,又或是看到了曙光。
蕭知的心情也就沒之前那麽壓抑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把手按在脖子上的狐狸毛圍脖上,她全身上下被風吹得都有些冷,唯獨脖子這塊很暖想到剛才離開的時候,陸重淵替她戴上圍脖的樣子。
她心裡有些暖。
還有——
她要盡快找到師父,給陸重淵治好腿。
他不應該永遠被困在這四方院落,不應該只能靠輪椅出行,他是陸重淵,理應是肆意、張揚的,她想看到當年的陸重淵,看到那個騎馬揚長街,受眾人跪拜、尊崇的陸大都督。
她相信。
這一日一定會到來的。
帶著這一股念頭,蕭知一步步朝正院走去,由人通傳後,很快就有人出來迎她了,恭聲笑著請她進去,蕭知也就沒說什麽,等進了裡間先由人替她解下鬥篷,然後把兔毛手兜遞給如意,就往裡頭給陸老夫人請安去了。
“知丫頭來了。”陸老夫人正坐在羅漢床上,手裡拿著串念珠撥弄著,看到蕭知進來就笑著喊了她一聲,等她請完安,看到她身後丫鬟手裡握著的那些東西,便又笑道:“都盤點完了?”
“回您的話,都盤點完了。”
蕭知仍是一派恭謹的模樣,她從如意手中取過兩份嫁妝單子已經一遝手冊,“這是寶安郡主所有的嫁妝。”
平兒從她手上接過,遞給了座上的陸老夫人。
陸老夫人便笑著把念珠纏回到手上,然後接過手冊看了起來,一頁頁翻下去,越往後看,她的唇就抿得越緊,昨日看嫁妝單子的時候,她只是匆匆一掃,沒太注意,如今這麽細細看下去,想到這麽多金山銀山要白白送出去,她是真的肉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