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公道,什麽冤屈,他其實早就拋得差不多了。
他現在隻想安安穩穩過日子,坐好這個位置,不要得罪那些權貴。
可這會——
在這樣一番言論之下,他竟不由自主得想到當初自己意氣風發的樣子,想到那些百姓跪在他面前,磕頭喊他“青天”的樣子,心下不知道是什麽情緒,十分難言。
但也有一股激動和熱血。
他很懷念以前的那個自己。
須臾。
徐欽開口,“此事,卑職有錯,日後卑職一定會謹守自己的本分,絕對不再徇私枉法!”
話音剛落。
屋子裡的一些人就變了臉色。
徐欽這話的意思便是說此事是要公了了。
陸老夫人抿著唇,撚著手裡的佛珠,沒有說話。
陸四爺端坐在椅子上,一直咳嗽著,也沒有再開口。便是李氏,她雖然有心想求饒,但看了看神色淡漠的陸重淵和蕭知,又看了看身後臉色慘白的陸老夫人卻發現連個求饒的人都找不到。
至於陸崇越。
他這會跟傻了也沒什麽兩樣了。
又過了一會,李氏突然嚎啕大哭起來,她一邊拿手捶著陸崇越,一邊嚎哭道,“你看你做得好事,你看看你現在弄成這幅樣子,你讓我,讓我以後怎麽辦?!”
她就這麽一個兒子。
要是陸崇越出事了,那她下半輩子可怎麽活啊?!
似是想到什麽,李氏突然止住哭聲,忙問道:“崇越,你說,是不是有人慫恿你這麽做的?”
她的兒子,她清楚。
雖然對陸重淵和蕭知有恨,但還沒有這個膽量去殺了他們,何況崇越剛回來的時候明明好好的,怎麽會突然就想到要去殺人了?一定是有人在攛嗦崇越!
他的崇越只是進了別人的陷進!
越想。
她越覺得有可能,忙拉著陸崇越的袖子,晃動他的肩膀,焦聲道:“你說啊,是不是有人慫恿你這麽做的?”
有人慫恿他?
陸崇越略顯迷茫的雙眼輕輕眨了一眨,他呆呆地看著李氏,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突然出聲,“那天,有個丫鬟,有個丫鬟一直在說五叔和五嬸的壞話。”
“還說我變成這樣都是因為他們的緣故。”
“我我一氣之下才會想出這樣的法子。”
他那個時候是真的被氣過頭了,就如那個丫鬟所說,都是因為這兩個人,他才會變成這樣,只有他們消失了,他這口氣才能咽下去,所以他才跟被人下了降頭似的,兵行險著。
就一個丫鬟的三言兩語,能抵什麽用?
就連李氏也似不敢置信似的,尖聲喊道:“沒了?!”
陸崇越一愣,搖搖頭
“你!”
李氏氣得差點便要暈過去了。
屋子裡亂糟糟的,陸重淵估摸著差不多了,也就懶得再看這場鬧劇了,看這群人嘰嘰喳喳吵個不停,還不如回房看他的小姑娘剪花,他仍舊握著蕭知的手,目光落在徐欽的身上,語氣懶散得說道:“既然人證物證俱全了,人,你可以帶走了。”
到了這個時候,徐欽哪裡還有什麽不應的道理。
忙應了一聲。
“徐大人,咳”陸四爺開了口,“我想問下,崇越這個罪會有什麽樣的處罰?”
這也是李氏想知道的。
總不至於真的要斬首示眾吧。
陸家四爺陸昌平在朝中也擔任著一個不大不小的官職,算是同僚,徐欽對他也客氣些,“陸大人,陸家二少爺謀害朝廷命官,理應當斬,但這段日子陛下身體不好,不易見血腥,死罪都會改成活罪。”
陸四爺松了一口氣,又問,“那”
“陸二少爺將會被流放黔州。”徐欽淡聲補充道。
開始知道陸崇越不會被斬首示眾的時候,李氏還松了一口氣,但一聽到會被流放黔州,她臉色一白,竟直直就暈了過去。
黔州那是什麽地方?
那裡山窮水惡,人文風化都還沒有普及,聽說還有不少土匪窩子,流放到那邊的人幾乎都是十惡不赦之徒,很少有人會有那個命活著回來。
何況黔州離京城相距甚遠,流放到那邊去,長途跋涉的,恐怕路上就活不了。
就算僥幸活了。
但黔州那個鬼地方,哪裡是人住的?
反正到哪都是一個死,最終陸崇越還是活不了。
“我,我不去,我不去那個地方!”陸崇越縱然有再大的膽子,說到底也只是一個十七歲還沒有成家的少年,報復人的時候恨不得蕭知和陸重淵立馬去死。
但到了這樣的時候,也只會慌得六神無主。
他求饒,他磕頭,嘴裡一個勁地說道:“五叔,你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後真的再也不敢了。”
陸重淵望著他,居高臨下的,仿佛在看一個螻蟻似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看陸崇越這幅可憐樣子,突然出聲,“你知道以前得罪我的人會有什麽樣的下場嗎?”
陸崇越一愣,搖頭。
“當初在西北的時候,也有人想不開想殺我,後來啊”他看著人,笑,“我把人扔到了老虎籠子裡,那隻老虎餓了三天,一看到人,就直接上前把他撕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