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南枝走得慢,還沒走到房間就見余曉瑤拽著何窈出來,嘴裡還塞著不知哪來的一塊髒布,手上卻也同那些毒販一般拷著手銬,說不了話,雙手禁錮。
腳步停頓一瞬,她目送何窈經過自己的身邊,這才走到房間前,推開門走進去。
此時,紀依北正手忙腳亂抱著一個估摸著四歲左右的小男孩,他神色有些尷尬,一雙平常習慣了打鬥、開槍的雙手突然抱起一個這樣軟乎乎的東西,實在有些怕自己用錯了力道。
而小男孩完全理解不了紀隊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地嚎啕大哭。
把紀隊的處境搞得分外尷尬。
“這是誰啊?”
身後,夏南枝突然出聲問。
紀依北回頭一看見他,就好像是看到了救星,快步走到她旁邊,一把把小孩塞進她懷裡。
“……”
夏南枝莫名其妙,下意識圈住孩子的腿彎,讓他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紀依北松了一口氣:“這崽子是其中一個毒販的兒子,還沒媽,也怪可憐的。”
夏南枝圈著那孩子輕輕晃悠幾下,哭聲戛然而止。
紀依北簡直目瞪口呆:“唷,你還有這經驗?”
“學校表演課的時候學過怎麽抱小孩。”
小家夥整個人都被衣服裹得圓滾滾,睜著圓溜溜的眼睛,扁著嘴打量著眼前這個陌生人,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來,張張嘴口齒不清地吐出兩個字:“爸爸。”
“你媽媽呢?”夏南枝問。
“媽媽……沒有。”
“走吧,先出去,那些人還要去審訊。”紀依北自然地搭著夏南枝的肩往外走,忽而又響起昨天陸潛的話,又堪堪放下。
夏南枝沒覺察出他複雜的心理活動,只是抱著小家夥往外走,四歲的小娃娃對她來說其實不輕,走了會兒,她忽然問:“他爸進去以後,他會被送到哪裡?”
“福利院吧估計,或者找找有沒有親戚朋友願意收養的。”
“哦。”
當年夏南枝父母去世後,便是被紀哲收養。
夏南枝父親夏英霖當時和紀哲都是隊長,兩人算是生死之交。夏英霖的死是由於他當時發現了犯罪團夥核心的線索,那一場火災也是證據鮮明的人為縱火,只是縱火犯卻十幾年來都沒有蹤跡,紀哲心裡頭覺得對不起夏英霖,於是把他女兒帶回家當成了自己女兒一樣對待。
審訊室內。
何窈兩手拷著耷拉在腿上,發絲凌亂,肉眼看來倒是沒有受什麽傷,只是精神氣低靡,垂著腦袋看不出情緒。
只不過對於一個被綁架的高中生來說實在有些過於冷靜了,紀依北靠在椅背上,點了支煙,眼眸微沉的看著何窈,同樣不吭聲。
審訊室內一片寂靜。
一旁的觀察室裡,余曉瑤彎腰抓過話筒:“紀隊?”
紀依北“嗯”了一聲,便注意到對面的女孩微微一動——不是不害怕,只是強裝鎮定。
“何窈。”紀依北吐出一口煙,身體微前傾,硬朗的臉龐穿過白霧顯現出來,目光鎖在她臉上,“你爸爸,何志剛,已經死了。”
女孩神色並未怎麽大變,只是眼眸中流露出些微的痛楚,眼角迅速逼紅,過了好幾秒後才顫抖著嘴唇微張,呼出一口氣。
“我知道。”
“知道是誰害死的嗎?”
女孩這時候才第一次抬眼看紀依北,卻又馬上瞥開,沒有吭聲。
“你媽媽這些天為你的事操心不少,只不過剛剛跟我們的副隊承認了是她殺得何志剛,你覺得有可能是你媽媽嗎?”
“……”何窈“噌”得抬頭,這下眼裡布滿了恐懼,當真是一點都不知情的模樣,隔了半晌才回答:“我媽媽…跟我爸爸的關系不太好。”
模棱兩可,卻又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嗯,我知道,據你媽媽所說,是因為何志剛存在猥\\褻你的行為,是嗎?”
何窈漲紅了臉,就像是生了鏽的鏈條一般卡頓地點頭::“我爸爸他……警官,你能把你的煙滅一下嗎,我聞不了煙味。”
紀依北從善如流地掐了煙,又佯裝出十分抱歉的模樣。
他湊近看進何窈眼中:“聞不了煙味?可是你不是也抽煙嗎?”
“什麽……”
紀依北扔出一張便利店小票單子在桌上,其中一條便是一包女士煙:“這個是你買的吧?”
何窈突然一愣。
“小小年紀就瞎話連篇,說說吧,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們,說實話。”
“我媽媽她真的承認了…何志剛是她殺,殺的嗎?”
紀依北點頭。
何窈整個人像是被扎了孔的氣球迅速灰敗下來,垂下頭,把手指插進發絲裡,黑白分明,她喃喃道。
“我媽媽是因為我…那天,我爸,何志剛想對我…我害怕極了回家後就把這事告訴了我媽,我那時才知道原來他們離婚也是因為這個事…後來晚上睡覺時我媽媽突然給我打電話,說她殺死了何志剛…我真的,真的沒有想到她會這麽衝動,然後她問我該怎麽辦…我用我看到了一個電影裡的方法教她怎麽,怎麽處理屍體。”
觀察室內余曉瑤看著顯示屏的畫面,冷哼一聲:“這姑娘可不一般啊,邏輯思路比她媽媽清晰多了。”
下午時余曉瑤繞了好久才從何母嘴裡弄清楚事情的緣由,還動不動就停頓好幾分鍾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