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依北手指在紙上輕輕點了兩下,問道:“趙峰的車有被動過手腳嗎?”
“記錄中顯示是沒有的,體內酒精含量也沒有超標。”
“這就怪了,沒有謀殺的跡象,反而像是衝著死去的。” 紀依北停頓一兩秒,又問,“他的墓在哪?”
這個墓園裡,格外淒清冷落,彌漫著一股孤獨、荒涼和脆弱的氣氛。
傍晚的風將坡上雜草塑成波蕩,一湧接著一湧。
紀依北踩著台階向上,站在一尊墓碑前,上面貼著一張照片,顯然是身份證上的——沒有親戚好友,醫院只能提供這麽一張照片。
照片即便模糊,也容易辨認出的確是“招風”沒錯。
“紀隊,現在怎麽辦?”站在一旁的舒克問。
紀依北抬手做了個打斷的動作,接著他蹲下來從石碑夾縫裡取出一個煙頭,縫隙中還有煙灰,顯然是被風從石板上吹進夾縫裡的。
煙灰有許多,都落在夾縫中。
顯然是有人來過這,並且站在這座墓碑前抽完了一支煙!
這個趙峰並不是完全沒有朋友!
紀依北環視一圈,這墓園並不是管理嚴格的,周圍也沒有監控布控,他將煙頭放進證物袋裡:“帶回去驗D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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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墓園裡出來,紀依北裹狹著晚風走出去,馬路對面停著一輛眼熟的車,駕駛座上夏南枝正低著頭不知道在幹什麽。
紀依北十分輕快地朝著那個方向吹了個口哨,把警車鑰匙與物證袋扔給舒克:“我就不回去了。”
舒克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立刻了然,趁他不注意翻了個白眼,明知故問:“那你幹什麽去?”
然而舒克還是低估了他們隊長的不要臉程度。
只見他大大方方往汽車方向一指,一本正經地說:“安慰受害人家屬。”
這時夏南枝也發現他們倆出來了,搖下車窗探頭衝他們淡淡一笑。
舒克:“……”
“走了!煙蒂的檢測消息出來跟我說一聲。”紀依北重重拍了兩下舒克的肩膀,大跨步坐進車裡。
車上是一股淡淡的檀香木混合著溫暖的麝香味道,讓人不由心安下來。
紀依北深吸口氣,撩了把褲腿,瞥見夏南枝手機上的單機小遊戲界面。
“等很久了?”
夏南枝看了眼手表:“還好,就20分鍾左右,查到什麽了嗎?”
“查到一個煙蒂……”紀依北把剛才的發現簡要的告訴她。
這些天來,夏南枝幾乎成了紀依北的司機,整天以受害人家屬提供線索的名義在警局裡遊手好閑,然而她確實是完全不記得過去了。
“你剛才幹嘛去了?”紀依北問。
剛才準備來墓園時紀依北才發現夏南枝不在辦公室等他,這才和舒克一塊兒開著警車過來。
“去找了一下我的心理醫生。”
紀依北一頓,偏頭問:“怎麽樣,有想起什麽來嗎?”
“沒有。”夏南枝慢條斯理地轉動車鑰匙,慢吞吞松開離合器,“所以害死我爸爸的凶手已經死了?”
“不一定——還不能完全確定趙峰就是那個凶手。”紀依北突然抽了一口涼氣,被一個猜測莫名覺得有些冷。
夏南枝的問題提醒了他,趙峰還真不一定已經死了。
一份死亡證明在蓄意偽造面前並不能說明什麽。
培養一個與警隊有密切關系的殺手是難得的,就算暴露了也未必就到了非死不可的地步。
如果這麽一想,那場車禍中趙峰的舉動也就有了解釋。
他一心求死只是為了“死”後塑造一個全新的身份。
“怎麽?”
“如果沒死,等煙蒂唾液檢測出來就會知道。”
夏南枝不禁閉了閉眼,說實話,她不願意就這麽接受那個砍下爸爸手臂的凶手已經這樣去世的現實——太便宜他了。
剛才得知這一消息時她甚至差點控制不住自己,和紀依北說去看心理醫生也不過是隨口的瞎話,她只是一個人去靜了一會兒。
這麽多年,那個盤踞在心中折磨了她十幾年的黑暗想法幾乎衝破胸腔,卻又硬生生被掐斷了源頭,化作一團霧氣逼得她紅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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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夜晚尚且是平平靜靜地過了。
夏南枝發現紀依北這人的睡品實在說不上好,客房的床本就不太大,紀依北睡覺時整個人都嚴嚴實實地圈在夏南枝身上。
也因為這個姿勢,本來就淺眠的夏南枝天還未大亮就感覺到自己的腰側堅硬滾燙。
她睡衣被撩起一角,白皙微涼的腰間隻隔著件紀依北的薄睡褲。
有點燙。
拉著窗簾的昏暗房間內,夏南枝不動聲色地咽了口唾液,那鮮明的觸覺倒讓她睡不著了。
她側頭便能看見紀依北正緊閉著的雙眼,鼻梁高挺,薄唇抿著,隨著呼吸胸口起伏。
夏南枝悄悄提起一條他的手臂,想把他翻個身,卻不料紀依北在夢中都能敏捷地避開那隻推他的手,反而變本加厲地重重圈緊她的腰按進自己懷裡。
夏南枝一個措不及防,下一秒耳朵就被溫熱的唇瓣蹭了蹭。
“乖,再睡會。”
夏南枝:“……”
剛剛半醒的紀依北聲音低沉粗糙,像是張粗糲的砂紙,磨得人起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