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物盡其用!”唐瑛忍不住諷笑起來,居然指望野心勃勃想要奪得大位的皇子能有幡然悔悟的一天,放她去過自由的生活,她真是太傻太天真了。
她枯瘦的手指無力的松開了二皇子的衣角,意識被腹中巨痛主宰,很快陷入昏沉,黑暗像潮水一樣湧上來,呼吸不暢,心跳漸緩,那殘存的不甘令她睜大了雙眼,卻依然抵不過胸腔裡漸漸稀薄的空氣,像離了水的魚,不得不放棄掙扎。
唐瑛咽下那一口氣,便覺自己整個身體都是輕飄飄的,好像從某種羈絆之中被解脫了,不由自主便坐了起來。
她是久病之人,早就臥床許久,坐起來之後還不忘仰頭去看站在床邊的元閬,這才發現他神情有異,她還覺得奇怪,伸手想要戳破他那副戴著面具的臉孔,透明的手指卻穿過他的臉頰……
“鬼呀——”唐瑛大叫一聲,猛然跳了起來,卻一下子從床上彈了起來,飄浮在了半空中,她手忙腳亂去抓床柱子,沒想到連床柱子也抓不住,差點穿房而過,反而被自己嚇了個半死。
——不對,她這是已經死了?
她飄浮在半空中,回身再看,卻發現自己的身體還躺在拔步床上,生前萬般苦楚都被掩藏在平靜的面容之下,唯有一雙眸子仍舊不甘心睜的老大,這時候看自己的皮囊倒宛如在看別人的故事,那些憤懣不甘竟然都被留在了那具皮囊裡。
成為飄浮著的一縷幽魂,不止是失去了沉重的身體,還讓她放下了與元閬的恩怨情仇,用新的角度去觀察這個曾經是她夫君,並且主宰她生死命運的男人。
元閬伸手在她鼻端探查,發現她呼吸全無,大掌撫過她的雙眸,替她強行闔上了眼睛。
兩人雖名義上是夫妻,卻連親近的行為都無,以前唐瑛總覺得他是尊重她,後來見過他掐著另外一個女子的腰重重的吻她,恨不得把她吞吃入腹的樣子,便知道了原因。
他不過是心有所屬,不願意與她親近罷了。
元閬站在她床前良久,許久之後,他轉身出門,吩咐阿蓮:“替她收拾乾淨,忠烈之後,理應有個體體面面的葬禮。”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對元閬並無執念,最後的時刻隻盼著能夠離開二皇子府,聽到他這話隻覺得好笑,便蹲在床頭看阿蓮替她擦洗梳妝。
阿蓮沉默寡言,連個幫忙的人手都沒有,她專心擦洗著唐瑛的身體,好像面對的不是前任主子的遺體,而是二皇子書房博古架上的稀世珍寶,讓唐瑛看的十分無趣,便時不時飄出去外面看看。
壽衣棺槨是早就備下的,連陪葬的都是貴重之物。又有二皇子府的管事前往各府報喪,全府掛白,準備迎接唁客。
二皇子把自己關進書房,對外隻稱“傷心過度、臥床不起”,唐瑛卻不信,穿過重重院落去前院書房一探究竟,卻發現二皇子正與幕僚密謀扳倒太子。
唐瑛坐在書桌上,湊近了細瞧元閬的眉毛鼻子眼睛,甚至還對著他的睫毛吹了一口氣,喃喃感歎:“果然男色誤人,近看也難挑出瑕疵,我死的還真是不冤!”
二皇子眼睛有點癢,便忍不住揉了兩下,總覺得好像有人注視著他,或者在他耳邊竊竊私語,可是側耳細聽,卻什麽也聽不見,只能強忍著不適繼續與幕僚議事。
唐瑛見他居然有反應,便不時揪揪他的耳朵,戳戳他的眼睛,扯扯他的頭髮,見他緊皺著眉頭的模樣竟然十分賞心悅目,不由想起那句話:“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風流。”
她自小長在邊關,父兄身邊都是粗疏曠達的兒郎,臉部的線條都被邊關的風沙吹的粗礪剛硬,與養尊處優的皇子有著雲泥之別,她當初被二皇子一路護持著進京,噓寒問暖,溫柔體貼,便如苦海中抱住浮木的求生者一般,不問緣由的靠了上去。
說到底還是自己蠢,怨不得旁人。
唐瑛也試著離開二皇子府,但是奇怪的很,王府周圍似乎被下了禁製,她試過好多次都沒辦法離開,只要暫且留下來,在府裡飄來蕩去,親眼看著自己的身體入棺,也親眼看著府裡的人跪在靈堂假哭,就連元閬的“傷心欲絕”也是假的。
她覺得自己做人尤其失敗,死後竟然連個真心誠意懷念她的人都沒有,更是對二皇子府無一絲留戀之意,隻盼著早早離開。
元閬自她死後,連日通宵與幕僚議事,儀容不整,形容憔悴,倒是十分符合喪妻鰥夫的形象,等到唁客臨門,他簡衣素服踉蹌奔往靈堂,扶棺痛哭之時,連前來吊唁的眾人都被他感動了,再三感歎二皇子妃紅顏薄命。
紅顏薄命的二皇子妃:“……”
——原來不止我一個人眼瞎啊?!
彼時唐瑛就盤膝坐在棺材上,拄著下巴看他,平日矜貴的男人此刻哭的淚涕交加,不斷捶打著棺木念叨:“瑛瑛你起來……瑛瑛你別丟下我啊……”
“不是吧?演的也太好了!”唐瑛琢磨著,自己此刻要是順應元閬之意,當真從棺材裡坐起來,不知道他還能不能哭得下去?
她做人被囿於一隅,做的了無生趣,連日來似一縷輕煙,漸漸適應了目前的“身體”,既不用為三餐衣食而費心,更不必被困在皮囊裡,發現做鬼比做人快活許多。雖然不知是何原因,竟然不能離開二皇子府,可是每日穿牆過戶,比之困守南院耳聰目明許多,連看了好幾場熱鬧,比在外面瓦子裡看過的都要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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