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道元笑著,精銳的眸光裡卻帶了深意。
陳煜朝也含笑站在一旁。
公主在內室躺臥,又有小疾,薑駙馬就將眾人留在東次間喝茶,隻請了顧瑾之往內室看病。
一見顧瑾之,明慧公主臉上就攜了慈祥的笑:“哪裡就得罪你了?你一去不複返,讓我好生念著。”
又請顧瑾之坐。
顧瑾之也不見忐忑惶恐,聽了公主的話,坐到她床前的錦杌上,聲音輕柔說道:“……我原是嘴拙的,來了也不能給公主解悶,反而叨擾公主清淨;二則念書,祖父管得緊,也難有空閑……”
“念的什麽書?”明慧公主問。
“經史子集都要念,另是內經、難經、傷寒論,一概要全部背熟。”顧瑾之笑著,徐徐道來。
明慧公主卻微訝,問:“還要念經史子集?”
顧瑾之就把“秀才學行醫、快刀切鹹齏”的古話,說給公主聽:“……不能通曉經典,就無攻醫之鑰,總不能盡致……”
明慧公主不知這層,旁人家學醫放佛也不這麽著,因而大讚:“怪道你家醫術好,原是功夫爐火純青!”
顧瑾之就笑了笑,說了些謙辭,然後又道:“……公主說話時,有些氣喘,別是秋燥?我給公主把脈……”
明慧公主自然說好,把手伸出來,給顧瑾之搭脈。
然後又讓公主伸出舌頭給她瞧瞧。
片刻之後,顧瑾之道:“……因是秋日乾燥,熱入於裡,邪不外達,公主原本元氣就虛,如此一來,有些氣悶、煩躁。不礙事的。”
明慧公主自己未言病症,顧瑾之卻說得分毫不差,她心裡早已讚服;又有顧瑾之先前一番話,明慧公主知她學醫用了真功夫,自然是信任她的。
“正是如此。”公主道。
“我開了清躁救肺劑,公主吃上三五日,漸漸可好。”顧瑾之笑著道,“原是小疾,也急不得,慢慢調養最是妥帖。”
公主又點頭:“勞煩了。”
顧瑾之就笑著起身,退到了東次間。
薑駙馬陪著趙道元、陳公子並宋盼兒一處吃茶,等著顧瑾之診斷。
見她出來,薑駙馬忙請了她坐,耐心問公主的病情,那態度十分的認真,不帶半點敷衍。
饒是有心裡準備,趙道元還是心頭一悸:駙馬很相信顧小姐啊!
這讓趙道元有些不自在。
他很快掩飾好情緒,又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延陵府把顧小姐說的那麽玄乎,到底幾斤幾兩,趙道元是不相信的。左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娃娃。
這醫術宛如寫字,本事都是長年累月辛苦練就,不可能有一蹴而就的捷徑。
哪怕再天賦異稟,記得再多的醫書,也是紙上談兵。趙道元有自信,自己的本事遠在顧瑾之之上。
他比顧瑾之大四十來歲。這四十多年的功夫,不是一個娃娃讀幾天書、教幾天教會能有相媲的。
“公主乃是肺液炙熱,又因酷夏剛過,元氣虛,才有了些不爽利。”顧瑾之跟薑駙馬解釋,“我開了方子給您,抓藥給公主吃,幾日就能痊愈。”
薑駙馬道謝,叫人端了筆墨紙硯來。
顧瑾之伏案寫了方子。
趙道元臉上又有了笑。
他也很想看看顧瑾之開了什麽藥。
他在場,又是經驗老道的,顧瑾之只是個孩子,薑駙馬定會讓他瞧瞧藥方是否可靠,再去抓藥。
沒有人會那麽大膽把命交給一個孩子的。
哪怕不現在瞧,等會兒也要給他。
他倒是想現在瞧……
顧瑾之開好了方子,墨跡未乾,小心翼翼遞給了薑駙馬。
她又解釋:“原只要清燥潤肺的。因公主還有元虛,我就添了鮮石斛和小生地。鮮石斛養胃,小生地滋陰……”
薑駙馬笑著,連連點頭。
趙道元就想,薑駙馬好脾氣涵養,不管對著誰,都是一副信任的態度。
不過,這藥方,他應該會給趙道元瞧瞧的。
哪裡知道,薑駙馬點頭過後,看也沒看趙道元一眼,喊了小廝進來,讓他拿著方子去抓藥。
他那神態裡,不是故意忽視趙道元,而是覺得根本沒必要請他再看。
而顧瑾之,也沒有客氣說讓趙道元把關。
這娃娃太狂了!
薑駙馬也怪異:他居然如此信任這個女娃娃!
趙道元臉上再也壓抑不住,有驚訝神色,心裡卻是震驚:這女娃娃給公主和駙馬灌了什麽迷魂湯?
趙道元雖不是太醫,卻最得明慧公主的喜歡……
他可不想這份喜歡被這麽個女娃娃分走。
倘或是一樣年紀的老大夫,分走公主的信任,趙道元心裡還好受些。如今,他非常不平衡。
一旁的陳公子,打量他數眼。
趙道元連忙回神,把心緒斂好。
他才回來,有些事肯定不知道。他和薑駙馬院子裡大管家陳一平素有交情,而陳一平肯定對駙馬這裡的事了如指掌,他要問一問到底是怎麽回事,先不動聲色才好。
顧瑾之開了方子,又和宋盼兒進內室跟公主說了片刻的話,就起身離開。
陳公子沒有見到公主,也跟駙馬告辭:“下次再來叨擾公主和駙馬。”
薑駙馬對他這個人態度有些奇怪,似乎帶著幾分戒備,笑著和他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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