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還是孩子的皇帝就經常看到他溫婉恬靜的母親,露出一個怪異的陰冷。
母親不是什麽都不爭的女人。
她耍起手段來,皇帝也沒把握能接招。
只是這些年,她身邊沒了威脅,所以安安心心做她的太后,收起了鋒芒,安享尊榮。
想到這些,皇帝心裡莫名一冷。
“是啊,小七怎麽了?”皇帝順著太后的話,道,“仲鈞也有點怪。”
太后把放下的茶盞又端了起來,輕輕抿了口有點冷的茶水。
她這一切的行為、話語,都在暗示皇帝,她很清楚仲鈞怎麽了。
但是,她不想多談。
皇帝只要記得,是小七有異樣就好……
不管仲鈞怎麽了,太后都要把責任推給小七。
她似乎很有把握,小七能承受下來。
仲鈞到底怎麽了?
從坤寧宮出來,皇帝很想把思路給捋清楚。可太久沒有休息,腦子裡一片空白,思緒斷斷續續的。腦子似被重石壓住,喘氣都累,根本無法去理清楚亂七八糟的思緒。
他急需睡一覺。
人不休息果然是不行的。
他徒步回了乾清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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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宮裡出來,顧瑾之沒有說話。
她沉默坐在馬車上。
朱仲鈞也沒有說話。
他偷偷看了眼顧瑾之的臉色。
見她低垂著眼簾,不知在想什麽,朱仲鈞就轉過頭來。
“顧瑾之。”沉默了很久,朱仲鈞突然開口道,“你知道皇帝喜歡你嗎?”
“我知道。”顧瑾之道。
“所以,太后說,這件事讓你一個人承擔下來。”朱仲鈞道,“也許你會覺得很受傷,我昨晚沒有和你講清楚。太后這樣做,是想保護我,讓皇帝對你死心;我順水推舟,答應了。”
顧瑾之點點頭,說了句:“知道了。”
朱仲鈞又沉默下來。
馬車軲轆軲轆的前進,偶然會有顛簸。
朱仲鈞沒有再開口。
顧瑾之闔眼打盹。
她的羽睫有輕微的閃動,足見她也有情緒起伏,只是她在極力壓製。
“你現在有沒有被我從背後捅了一刀的感覺?”寂靜的車廂裡,朱仲鈞突然又問她。
他語氣那麽不經意,那麽理所當然,讓顧瑾之差點失控。
她沒有睜開眼,只是袖底的手微微攥了攥,把情緒斂去。
好半晌,她才輕輕笑著說:“沒關系,我習慣了!”
朱仲鈞頓時氣急。
他緊緊攥著拳頭,顧瑾之甚至能聽到他關節響。
她終於睜開眼。
朱仲鈞的情緒也很快斂去了。
他讓自己看上去沒有半點負罪感,實則他很想顧瑾之吼罵他幾句,這樣他會舒服一點。
不過,顧瑾之應該不會。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朱仲鈞很少見顧瑾之跟誰發脾氣。
惹了她,她大不了不理人。
她這種性格,有好處,也有壞處。
不用面對一個脾氣暴躁、為了小事就歇斯底裡的妻子,是每個男人的夢想,顧瑾之就符合這樣的要求。
可是她什麽都慢半拍,並不是她不在乎,而是她對心門很少打開。
能進入她心裡的事太少了。
她一旦對誰不滿意,此生都不會改變。她喜歡一個人很淡,討厭一個人卻很徹底。
這樣的人,表面上很好相處,實際上非常冷漠。
朱仲鈞很想說句抱歉。
話到了嘴邊,他怎麽也說不出來。
他沒有抱歉。
他用他的方式來保護這個女人,不管她怎麽想,朱仲鈞對她沒有半點抱歉。
“我總是你的棋子。”顧瑾之卻先開口了,“這次,是我心甘情願。身為棋子,就應該明白,自己放在哪裡,都是由別人決定的,不管棋局多麽風雲詭譎,都跟棋子無關。這盤棋,是你、太后和皇帝在下。輸贏都是你們的,我隻負責走好你們替我鋪好的路。”
“你不是我的棋子。”朱仲鈞的聲音第一次沒什麽底氣,“你將是我的妻子……”
顧瑾之就豁然轉頭,看著他。
“是嗎,朱仲鈞,妻子、兒女、父母,你在乎誰?”顧瑾之問他,“我是你的妻子,你在乎過我嗎?”
“你覺得呢!”朱仲鈞突然暴怒,吼了起來。
顧瑾之看著他的惱羞成怒,靜靜轉過頭去。
朱仲鈞的呼吸變得沉重。
他又緊緊攥著拳頭。
“你覺得…….你覺得我不在乎?”朱仲鈞實在忍不住,怒喝道。
顧瑾之沒回答,算是肯定了。
朱仲鈞氣得額頭青筋暴突。
他沒有再理顧瑾之。
顧瑾之也沒有和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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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仲鈞仍住在顧家的外院。
這次陪著他回來的,不是寧席,而是王府的侍衛指揮同知,叫陳鼎文。他是寧席的心腹之一。
廬州王府的護衛軍,去年全部派往安南國平亂,至今還未新募。
王府裡剩下不到一百名的護衛,大部分都是護衛首領,是寧席的親信主力軍。
只要王府重新招募新的護衛,寧席仍可以一手遮天。
陳鼎文不過二十來歲。
指揮同知僅在寧席那個指揮使之下,從三品的官。陳鼎文從未上過戰場,又不是寧席帶過去的人。年紀又小,卻如此得寧席的信任,讓他陪著朱仲鈞進京,朱仲鈞對這個陳鼎文很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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