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前世看到顧瑾之穿上婚紗的模樣。
當時她沒有笑,全程都低垂著眼簾,臉上抹了胭脂的緣故,紅豔動人,朱仲鈞隻當她是嬌羞。
他的心,被什麽融化了,成了一灘柔情水,只能倒映出顧瑾之的模樣。
現在,他又要娶顧瑾之了……
上蒼如此眷顧。
兩世結並蒂,到底是怎麽的緣分啊?
朱仲鈞心中愜意。
躺了一會兒,碧紗窗透進來稀薄的晨曦。
朱仲鈞坐起身,披衣走到了床前。
服侍他的護衛和小廝都醒了。
聽到屋子裡有動靜,外頭的護衛就問:“王爺,您起身了嗎?”
朱仲鈞嗯了一聲。
小廝就要進來服侍他盥櫛。
“陳鼎文,我今日還要進宮。你留在府上,不用跟著我。”朱仲鈞道。
他最近出門,不帶陳鼎文,隻帶著侍衛石倉。
石倉是王府別館裡的侍衛,朱仲鈞新調過來的,不是從廬州跟來的。石倉大約三十來歲,高大結實,沉默寡言,不似陳鼎文那麽機靈。
像個木頭人。
陳鼎文目光疑惑的轉了轉,不敢違拗朱仲鈞的意思,道是。
說著話兒,小廝打了熱水來。
朱仲鈞起身洗臉。
巾帕浸濕了熱水,蒸氣騰騰的,朱仲鈞直接縛到了臉上。毛孔張開,臉上的肌膚舒展,朱仲鈞感覺很舒服。
剛剛放下巾帕,朱仲鈞就敏銳聽到了腳步聲。
有點輕,很快很凌亂,應該是跑過來的。
他眉頭蹙了蹙。
宋盼兒不是個苛刻的主母,可家裡的下人都怕她,規規矩矩的。不是急事,沒有丫鬟敢這麽跑。
顧瑾之更不會如此跑了。
他的目光,投向了門口。
果然,下一瞬,有人敲門。
小廝開了門。
陳鼎文也跟著看。
來人穿著碧色的衣裙,高挑婀娜,跟顧瑾之的身量差不多,身影娉婷。
她跑得急,鬢角有汗,臉紅撲撲的,眼睛很大且明亮。走進一看,臉上有好些小斑點。不是頂美的,倒也不醜,臉上的小斑點似雀斑,有些討人愛。
陳鼎文是年輕小夥子。
他尷尬垂了頭,不敢再看。
“霓裳?”朱仲鈞手裡的巾帕尚未放下,蒸騰的水汽氤氳而上,似白練纏繞。
他看著急匆匆跑進來的霓裳,心裡暗想顧瑾之出事了,臉一下子就冷了,問霓裳:“怎麽?”
“王爺,我們家姑娘來您這裡了嗎?”霓裳著急問,她是一路跑到外院來的。跑得太快了,喘氣甚急。
“沒有。”朱仲鈞道,他心裡隱約有了幾分不好,“你們姑娘幹嘛去了,沒說嗎?”
“沒……”霓裳順了口氣,擦了擦鬢角的汗,“姑娘每日卯初就要起床,就算是夜裡沒睡好,到了卯初也醒了。昨日夜裡是祝媽媽和葳蕤當值,過了卯初一刻都未醒。我們進去一看,裡屋後邊的窗戶是開的,祝媽媽和葳蕤怎麽也叫不醒,姑娘不見了……”
朱仲鈞的臉,一下子雪白。
他厲聲詰問:“什麽時候不見的,夜裡你們都沒有聽到動靜?祝媽媽和葳蕤怎麽說?”
“葳蕤醒了,祝媽媽喊不醒……”霓裳被他嚇了一跳。
朱仲鈞頓時就明白過來,這是下了迷藥。
祝媽媽是老人,常年照顧顧瑾之的。一點小動靜,祝媽媽都應該知道。
“別的地方找了嗎?”朱仲鈞又問。
霓裳點頭:“……院門沒開,鑰匙是奴婢拿著的,姑娘昨夜根本就沒走院門出去。奴婢幾人也怕白擔心,到處找了。”
朱仲鈞手裡的巾帕,由熱氣騰騰,變得冰涼。
他猛然摜在水盆裡,臉上煞氣頓現:“再找。石倉……”
侍衛石倉忙跟了上前。
朱仲鈞快步跑了出去。
霓裳見朱仲鈞走了,她也連忙跟了出去。
陳鼎文和幾位小廝站在身後,都不敢做聲。
王爺生氣的時候,比寧大人還要凶悍,有人駭人。
“真是奇事,大清早的姑娘不見了,哪裡去了?”一個小廝低聲道,“被鬼攝去了吧?”
“胡說。”另一個小廝立馬道,“我們姑娘是活菩薩,延陵府到處供奉她,香火幾年不斷,鬼怕我們姑娘!”
“……前幾日夜裡,我半夜起身的時候,在院牆那邊看到了黑影,怕是鬼吧?”第三個小廝道。
“那是你眼花了。”第二個小廝笑他。
“不是不是,我也看到過。”第一個小廝也道,“就是這兩日,夜裡總有鬼翻牆……咱們姑娘,定是叫鬼弄到亂墳崗去了。要不要告訴夫人,讓夫人派人去亂墳崗找?”
“在哪來?”陳鼎文突然插嘴,“哪有有鬼翻牆?”
鬼翻牆是沒有的。
半夜有武藝高強的、身手矯捷翻進來踩點,倒是很有可能。
這府裡,雖然有廬陽王住著,守衛一點也不嚴格。
雖然各處角門都有婆子丫鬟,外院有些年紀小的小夥計,護院都是擺設。
丫鬟或者婆子們夜裡不出去,小廝們夜裡也進不來內院,這些規矩是有的。
若是外頭有習武出身的人翻進來,可若無人之徑。
這點,陳鼎文早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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