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胡家這兩位夫人的形容,是為了永熹侯的病,都操碎了心。
秦申四心裡的怨氣,倏然就沒了。
他隻覺得可憐。
永熹侯要是去了。這個家裡就兩代寡婦了……
秦申四給兩位夫人拱手行禮。
“下官受命,給侯爺診脈。”秦申四不擅長言辭,也不知道怎麽安慰胡家太夫人和夫人,開口便說正事,“不知……”
“不忙。”胡老夫人倏然開口,對秦申四道,“秦太醫請坐。”
秦申四就依言,坐到了沿炕的太師椅上。
“我們家和秦家不算相熟。”老夫人聲音溫醇,不帶半點哀音,“從前也未請過秦家大夫看病。若說恩怨。更是沒有的……”
秦申四就知道這位老夫人想說他大哥的事。
他心裡頗不是滋味。
他沉默聽著。
“……等我家侯爺病好,將來自有重謝。”老夫人輕輕笑了下,而後。聲音倏然一轉厲,“倘或秦太醫行齷齪之事,可就別怪老身無情了!到時候秦家留不下後人,祖宗無人供奉香火,你可有臉去見列祖列宗?”
這是威脅他。
如果他跟大哥秦微四一樣想害人。胡太夫人就要滅胡家滿門。
當面說這樣威脅的話,秦申四是可以甩手走人的。
可是他不能。
他奉命當差,還要複命。
但是他可以回擊幾句,罵一罵胡老夫人狗眼看人低。
哪怕他罵得再凶,胡老夫人也不會趕他走。
已經沒有大夫願意來了……
秦申四看了眼這位老夫人,想著她兒子臥床不起。隨時生命垂危,心裡居然生出幾分憐憫來。
他低聲道了句是:“下官定會竭盡全力,老夫人放心……”
胡老夫人這才滿意。點了點頭,讓丫鬟卷起了錦幔,親自帶了秦申四到永熹侯床前。
看到永熹侯,秦申四嚇了一跳。
他從前見過永熹侯,記得他的模樣。
永熹侯有點胖。
如今。永熹侯瘦削乾癟,臉上模糊穢拙。肌肉脫銷,病已造極。
他眼睛已經看不清人了,只是低低的哀嚎。
秦申四剛要坐下給他號脈,他又拉了一次。
胡夫人忙親自過來,替他換了次衣衫。
秦申四就看了眼大便,如敗醬般,還有點膿血。
等屋子裡清理了一番,秦申四方又入,坐下來給永熹侯號脈。
永熹侯說不出話,只是不停的低聲哀嚎,其聲淒涼,胡夫人又哭了。胡老夫人也是緊緊抿著唇。
永熹侯全是發熱,脈弱且數,舌頭津液少。
“這是體內有熱毒。”秦申四號脈完,出來對老夫人道,“從前的大夫,用了什麽藥?”
從前隻請過高大夫。
胡老夫人叫人把藥方拿來。
高大夫用的是《傷寒論》裡面的“白頭翁湯”,白頭翁湯,主藥是白頭翁、黃連、秦皮等。
一般痢疾都是以黃連為正藥,所以此方子裡,高大夫重用了黃連,黃連用了四錢。
秦申四一時間拿捏不準。
要是他開方子,見永熹侯熱毒如此之甚,也會加重黃連,卻不敢用四錢,最多兩錢……
到底是不是黃連的問題呢?
要是顧小姐在,她肯定能一口氣斷定怎麽用藥……
秦申四是個很保守的人,他這輩子就沒用過險峻。
而此刻,他隻得對胡老夫人道:“若下官開方子,也會如此此方。白頭翁湯,乃是仲景方子裡,最好的治療痢疾之方……下官只怕現在開不了藥,要回去找朋友商榷一番,晌午立馬送方子來。”
胡夫人錯愕。
哪有這樣的大夫啊?
這是治不好,要去求人?
胡夫人眼淚就湧了上來:皇帝居然給他們家派了位庸醫。
胡老夫人卻見秦申四老實忠厚,半點都不花哨。方才自己警告他,他也只是默默聽著。
這樣的人,話還是能信幾分的。
胡老夫人就喜歡聽話乖覺的人。
誰在她面前聽話,她就願意相信誰。
她道:“有勞秦太醫……”
秦申四拿了自己的醫藥箱,轉身告辭走了。
胡夫人又哭起來:“娘,這個大夫不中用的。”
“那哪個大夫中用啊?”胡老夫人冷冷瞥了眼兒媳婦,“侯爺的病,有我在呢,自然會好。你總哭。喪氣不喪氣?”
胡夫人立馬不敢哭了,掏出帕子抹淚。
可眼淚怎麽都抹不乾淨。
秦申四從永熹侯府出來,立馬到了顧家。
他風急火燎要見顧瑾之。
顧瑾之也很快出來了,朱仲鈞還跟在身後。
秦申四連忙給朱仲鈞行禮,然後把永熹侯的病,講給了顧瑾之聽:“……我是怕了,萬一好不了,那……”
這是他翻身的機會。
萬一好不了,他估計就沒有下次的機會了。
生死攸關的時候,他就不得不謹慎。
不過。胡家居然也願意讓他這種中途離開,再去開方子…….
顧瑾之猜不透胡老夫人到底是怎麽想的。
她很認真聽秦申四說永熹侯的病症,然後道:“照你這麽說。應該是熱毒過熾,深陷血分,下迫大腸所致。便有膿血,也是因為熱毒燒灼了腸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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