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大人,聽聞你昨夜遇刺了?不知大人可有受傷?”
趙舒微輕輕柔柔地嗓音傳來。
“未曾。”
衛韞隻答了一句。
“如此便好。”趙舒微攏緊了身上的披風,塗了口脂的唇微微勾起。
只是如此簡短的對話,衛韞頷首行了禮,便往宮巷盡頭去了。
而趙舒微望著衛韞漸漸走遠的背影,她眼眉仍然含笑,卻無端多了幾分深意。
“公主……”
“回罷。”
她身旁的宮娥方才開口,便被她打斷。
她抬眼輕瞥她那位父皇所在的殿宇,有一瞬,她的神情變得尤為冷淡,仿佛所有溫柔平和下隱藏的,本該是一片湧動的暗流。
衛韞回到國師府時,已經接近晌午。
盛月岐在院中溫了酒等著他。
“大人,喝點兒?”一見衛韞,盛月岐便向他揚了揚手中的酒杯。
衛韞本不欲理會,但昨夜的種種仍如亂麻一般糾在他的心頭,令他的眉眼間難掩煩躁。
他乾脆走上階梯,在涼亭裡坐了下來。
盛月岐倒了酒,遞給他,“聽說你昨天遇刺的時候,信王也在那兒?”
“嗯。”
衛韞應了一聲,端起酒杯的時候,瞥見自己手掌上綁著的白色細布。
那是昨天夜裡,謝桃離開之前給他包扎好的。
“大人以為,這次是誰要殺你?”盛月岐問道。
衛韞回過神,喝了一口酒,掀起眼簾瞥他,“還用問?”
盛月岐舉著酒杯,搖了搖頭,“大人,你可真難,這太子把你咬得也太緊了些……不過話說回來啊,大人你就不想做點兒什麽回報一下?”
“他是太子,他能動我,我卻是不能把他怎麽樣的。”
衛韞自己斟了一杯酒,漫不經心地喝了一口。
“……你別裝行嗎衛大人,還說沒想法呢?你不是讓衛敬去處理那李天恆了嗎?”
盛月岐的語氣有點輕飄飄的。
今晨在朝堂上,便有人給啟和帝遞了折子,參的便是那巡夜軍統領李天恆玩忽職守之罪。
那是太傅許地安的人。
他是在幫太子趙正倓自斷一尾,收拾爛攤子。
衛韞還未來得追究此事,便已被許地安搶先了。
“一個李天恆,死了便是死了,對於太子而言,根本無關痛癢。”
衛韞唇畔的笑意很淡。
盛月岐笑了一聲,搖了搖頭。
即便這個李天恆的生死並未被太子看在眼裡,但衛韞還是殺了他。
看來昨夜,這李天恆,是撞到槍口上了。
——
謝桃在食堂裡吃完午飯之後,和施橙回到教室裡的時候,空調開得很暖,一下驅散了她身上的許多寒氣。
在座位上坐下來,沒幾分鍾,她就有點昏昏欲睡了。
趴在桌子上,謝桃沒一會兒就閉上了眼睛,沉沉的睡了。
夢裡勾連在屋簷間的一盞又一盞的花燈將那一片漆黑的天幕照得透亮,卻在下一刻,散落下來,猶如墜落的顆顆流星一般,燒成了一團極大的火焰。
人群衝撞著她,把她和那個穿著殷紅錦袍的年輕公子越推越遠。
刀刃上泛起凜冽的寒光,謝桃費力地在人群裡逆流而上,想要跑回他的身邊。
“衛韞!”
她一遍又一遍地喚他。
忽的,殷紅的鮮血迎面灑在了她的臉上,她呆愣愣地站在那兒,半晌伸手抹了一把,垂眼時,就看見自己的手掌裡是一片粘膩的血腥。
不知道什麽時候,周遭的人已經跑得不見蹤影,唯有地上的躺著數十個死屍,鮮血從他們身上流淌出來,蜿蜒到了她的腳邊。
而他手裡握著一把長劍,站在沒有硝煙的火光深處,金冠已不知道什麽時候掉落在了地上,殷紅的發帶隨風從他的指尖飄啊飄,飄落在她的眼前,遮擋了她的視線。
她顫抖地伸手扯下來,卻剛好看見他披散著長發,提著那把帶血的長劍一步步向她走來。
謝桃猛地驚醒。
她下意識地坐直了身體,連忙去看自己的手掌。
沒有血。
指節蜷縮起來,謝桃失神地盯著自己手肘下的練習冊,整個人都顯得有點恍惚。
下午放學之後,謝桃照例去了甜品店裡做酥心糖。
小酒館那邊暫時隻用放假的時候去,上學期間她是不用去的。
晚上八點,謝桃回到了租住的房子。
她坐在書桌前,把手腕上的紅繩解下來,又開始翻花繩。
金絲從紅繩上流散了金光出去,在半空中形成各種各樣的形狀。
她什麽時候,才能像謝瀾一樣,能夠借助這根紅繩,學會更多的術法呢?
想起了衛韞,她的腦海裡又難免回想起昨夜在護城河畔發生的一切。
如他所言,他所在的那個世界,和她的世界,是完全不一樣的。
所有在電視劇裡輕描淡寫的情節,在那裡,卻是真實的血腥搏殺。
而那些人,都是來殺他的。
正在謝桃神情恍惚的時候,神秘的淡香襲來,淡金色的光芒將她包裹,不過片刻,她再抬眼的時候,已經站在了衛韞的書房裡。
身著紫棠暗紋錦袍的年輕公子立在案前,方才吹滅了手裡的火折子,望著她時,那雙瞳色稍淺的眸子裡仿佛頃刻間多添了一絲暖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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