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湯先生也很精神。”
虛與委蛇,也並不是什麽難事。
兩人步入電梯,她目不斜視,湯慕澤摁下電梯門卻故意不摁樓層,看向她道:“舒眉,你在怪我?”
“沒有,我怪我自己。”
怪她自己太天真,忘了商人無利不起早的特性,高估了多年前短暫共事的那麽一點情分……甚至怪自己沒有聽陸潛的話——連他都看出湯慕澤動機不純。
“你現在還可以反悔。”
舒眉終於正眼看他:“酒莊進退維谷是事實,我反悔又能改變什麽?你有心引我入局,跟下級代理商的每一份合同都是窟窿,沒有酒就只能用錢去填。歐洲進口的那批酒所有資質都齊備,就是無法清關,再拖下去,倉儲費用我都要付不起了。我不知道背後是什麽樣的力量在左右,但我知道我惹不起,硬碰只會頭破血流。”
湯慕澤目色沉沉地看著她。
“我問過了,現在這種情況是沒有銀行願意貸款給我的,我只能去借高利貸。那是另外一個大坑,我說什麽也不會把自己和身邊的人拉進去。我在法國的時候,參觀過勃艮第三星的勒樺酒莊,相信你也知道,勒樺夫人幾乎為DRC工作了一輩子,最後理念不合,出來自立門戶,也把自己的新酒莊做起來了。我或許沒有勒樺夫人優秀,但我跟她一樣,隻想親手釀自己的酒,如果在明珠無法實現,我大不了重新開始,但也不能把明珠往坑裡帶。”
她停了一停,繼續道:“大家都覺得慕盛入股是個不錯的機會,至少可以解除酒莊現在的困境,那就簽協議吧。酒莊也跟人一樣,只要能活下去,就有希望的,不是嗎?”
湯慕澤很有耐心地聽她說完,笑道:“看來你想的很清楚了,但我說的反悔指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麽?”
他略湊近了些,兩人的距離在這個原本就封閉的空間裡顯得十足曖昧。
林舒眉也不怕他,竟然還笑了笑:“怎麽,到了這時候又想起來打感情牌?我這麽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酒莊,何德何能,還用得著湯先生用男色來埋單?”
“你對我的誤解不是一般二般的深了。”湯慕澤道,“我知道現在說什麽都很難讓你再相信我,但你的確還有其他選擇,比如嫁給我,跟我結婚。”
林舒眉一愣,旋即噗嗤一聲笑出來。
“你笑什麽?”
她掩唇笑夠了,才抬眼看他,目光澄澈:“沒什麽,大家都在等著呢,我們別耽誤時間了,上樓吧!”
大廈第四十層的會議室裡,的確已經坐滿了與會的人員,只等湯慕澤和林舒眉來,就可以開始就收購酒莊的最後事宜進行磋商和說明,然後簽訂協議。
林舒眉身旁是作為律師出席的舒誠,兩人偶爾低聲耳語。
“不用這麽謹慎。”湯慕澤坐在會議桌對面,笑道,“今天只是簽訂意向書而已,具體的條件後續還可以再談,如果沒什麽問題的話,林總……”
話被敲門聲打斷。會議室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跟在湯慕澤秘書身後進來的人竟然是陸潛!
“這份意向書不能簽,相關的說明我已經發送到我太太的律師郵箱裡了。明珠酒莊的公司章程裡寫明,引入新的股東需要所有董事一致同意,我作為明珠酒莊的董事,不同意這次收購計劃。”
滿座嘩然。
舒誠似乎並不急於查看郵箱裡的文件,林舒眉不解地看向他。
他低聲道:“這件事我晚點再跟你解釋,不過目前來了,今天這份意向書應該就簽不了了。”
湯慕澤站起來,仍是彬彬有禮的樣子。
“陸先生,如果你對這次的收購計劃有什麽意見,不如借這個機會坐下,我們面對面的聊一聊。”
“我跟你沒什麽好聊的,請你不要再打酒莊的主意,更不要算計我太太,這不是一個男人的作為。”陸潛臉色沉鬱,上前拉起林舒眉的手腕,“我們走。”
他頭也不回地拉著林舒眉離開,舒誠朝湯慕澤他們欠身笑了笑,也緊跟著離開了。
湯慕澤擺擺手,讓會議室裡其他人收拾東西散去,這才對一直坐在他身邊的另一個男人說:“看到了嗎?人家夫妻齊心,其利斷金。你繞這麽大個圈子,現在是把我給架在火上烤。談判到一半被人攪了場子,這樣的事在我這兒還是破天荒頭一遭。”
男人穿深色熨貼的手工西服,領帶一絲不苟,臉上看不出喜怒,交握著雙手坐在桌旁。
“那個陸潛,是真的失憶?我看他剛才沒有認出我來。”
“聽說只是喪失了部分記憶。”湯慕澤說,“你們以前也沒真正打過照面,他認不出你很正常。”
“你好像很遺憾?”他看了湯慕澤一眼,“也對,那位林小姐聰明、堅定、有個性,不說別的,在生意場上也很幫得上忙。你要是實在放不下,我可以再找機會讓你做一回她的‘白騎士’。【注】”
“不擇手段不適合用來處理感情的事。我勸你,這回酒莊的收購計劃要是不成,你要對付人家也換個方向,陸潛的媽媽曲芝華不是個好相與的人物。你看這個酒莊就知道了,她經手的生意都留有後手。你們聶家的養育之恩,我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報得完,不過欠你聶舜鈞的人情,這回我是完完整整的還上了。”
聶舜鈞不置可否,站起身,扣好西服的紐子,朝會議室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