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帝點點頭,雖然徐演欺負妹妹很可氣,但男女床上的事,徐演到底欺負了多少,建元帝無從得知,後來妹妹差點將徐演燙成廢人,害徐演在床上躺了兩個月,前期每一日敷藥包扎的痛苦都不亞於女子破處,建元帝覺得,妹妹這仇也算報了。
如果徐演只是普通官員,建元帝會繼續治徐演對妹妹不敬的罪,但就算不提徐老太君對他的恩情,徐演也是他的親表弟,建元帝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徐老太君又緩緩說出了長子死去的真相。
建元帝臉色大變:“這,這,真是糊塗!”
徐演該死,竟然用那種方式要害他的妹妹,不過妹妹自己報了仇,也是真的犯了殺人大罪,建元帝如果要追究徐演的罪,那妹妹反殺的罪他也不能輕饒。
“守堅便是有錯,朕自會罰他,容華怎能動用私刑?”建元帝沉聲訓斥自己的妹妹道。
徐老太君搖搖頭,疲憊道:“那是守堅咎由自取,容華所為情有可原,只是我先前不知真相,看到守堅被人抬回來,我罰容華跪了一晚,跪壞了她的一雙腿。守堅死後我才查出真相,可惜容華不肯原諒我了,自請搬去了靜園,等會兒皇上去見她了,替我跟她賠個不是吧。”
建元帝喉結動了動。
容華的脾氣,不肯原諒老太君是真的,但絕不會自己去國公府一個偏僻角落孤苦一生,定是徐老太君咽不下妹妹害死徐演的氣,才用這種方式懲罰她。
從情感角度講,建元帝舍不得妹妹禁足一輩子。
可他欠老太君的,老太君這把歲數失去了長子,不讓她出口氣,回頭再在徐家子孫面前抱怨什麽,皇家可能就要失去徐家男兒的忠心了。
妹妹的下半輩子重要,還是徐家尤其是徐潛、徐慎的忠心重要?
這並不是一個很難選擇的問題。
“她釀此大禍,朕不想再見她,否則朕恨不得親手將她送進天牢。”建元帝恨鐵不成鋼地道。
徐老太君反握住他手,斥責道:“什麽天牢不天牢,皇上一把年紀怎麽還如此衝動,家醜不可外揚,就讓這件事就此了斷吧,活著的比死了的更重要。”
家醜?
建元帝忽然反應過來,徐老太君禁足妹妹,並不是為了單純地泄恨,而是要保全徐家人的名聲,甚至,更是在保全皇家人的名聲。
如果放妹妹回長公主府繼續逍遙,妹妹身邊那麽多面首,沒準哪天妹妹一時得意便說出真相,消息傳開,整個京城便會繼續瘋傳妹妹與徐演的互相報復。
一個圈養面首又因為好色染了那種病的妹妹,一個因此殺死丈夫卻因為有個皇帝哥哥而脫罪的長公主……
如果說剛剛做選擇時建元帝對容華長公主還存了一絲愧疚,想清楚容華長公主可能給皇家聲譽帶來的第二次損害後,建元帝一點愧疚都沒有了。
“姑母提點的對,是朕糊塗了。”握緊徐老太君的手,建元帝也重重地歎了口氣,“早知今日,當初朕就不該將賜這門婚。”
徐老太君苦笑道:“日子都是自己過出來的,路也都是自己選的,他們倆天生冤家,與皇上無關。”
說完,徐老太君突然難受地咳了起來。
建元帝立即扶她坐好,不太熟練地幫她捶背。
徐老太君緩了緩,看向桌子道:“水。”
建元帝任勞任怨地去倒了一碗溫水來。
徐老太君喝了水,建元帝放回茶碗,一回頭,發現徐老太君盯著他的頭頂不知在看什麽。
等他重新坐好,徐老太君自嘲地道:“你死了兒子,我也死了兒子,你頭髮灰了,我頭髮白了,咱們姑侄倆還真是一家人。”
提到橫死一年的太子,建元帝垂下眼簾,面露悲傷。
這一刻,他也更能理解徐老太君的痛苦了。
徐老太君拍拍他手:“不怕不怕,人這一輩子就是要嘗遍酸甜苦辣才夠味兒,嘗過苦了,才知道什麽叫甜。對了,你那小皇后是不是快生了?”
腦海中浮現曹皇后高高隆起的小腹,建元帝眼底回暖,笑道:“嗯,太醫說下月月初。”
徐老太君像是想起了什麽,同情道:“老來得子,將來孩子長大了你也沒力氣管他了,等著頭疼吧。”
這就是在影射徐潛了。
建元帝哄道:“若他能有守一半出息,朕便知足了。”
姑侄倆促膝長談了半晌,建元帝才回宮去了。
——
徐老太君病後,自稱要安心養病,不許人打擾。
可國公府的大小媳婦們不能真的放任不管啊,於是眾人約好輪流去老太君面前盡孝,先從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阿漁輪,然後再是五個孫媳婦。隻可憐六公子徐恪了,因為太子國喪耽誤了一年婚配,現在親爹死了,徐恪又得守孝三年,徐家那位還不知道在哪的六太太要等很久很久才能進門了。
這日輪到了阿漁。
阿漁讓乳母抱上阮阮一起過來了,老太君得的是心病,沒有什麽病氣。
“你自己過來就是,帶阮阮做什麽。”徐老太君先叫丫鬟打開窗戶,再埋怨阿漁道。
阮阮已經滿八個月了,將她放在榻上,小家夥便會用兩個胳膊肘撐著榻,兩條小腿蹬著笨笨地往前爬。而且阿漁發現,阮阮似乎特別喜歡親近徐老太君,不知道是小家夥能感受到祖母對她的特別寵愛,還是她喜歡祖母異於旁人的滿頭銀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