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楠又環顧了一下四周,笑道:
“白骨靈修的把戲我也不是沒見過,但是這麽糙、還能害到這麽多人的,便有些稀奇了。”
她一叫破這個名字,坐在司席上的人便顫抖了起來,指著葉楠語無倫次道:
“你、你究竟是什麽人?!”
“區區姓名不足掛齒。”葉楠屈起指彈了彈飛頭蠻的腦瓜崩,覺得聲音甚是響亮,好聽:
“反正都是要超度諸位上黃泉路的人,記不記有什麽區別的?總歸都是你們的恩人便是了。”
她這話一出,車內的人們先是沉默了片刻,隨即個個都拋棄了最後的人模人樣,搖身一變,匯聚成一股猛烈的黑色朔風,朝著葉楠席卷而去,風隱約能聽見尖利的鬼哭聲:
“受死罷!”
全車唯一沒有朝葉楠撲過去的,也只有還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的周老太了。她急得直跺腳,朝葉楠大喊:“快跑,別被追上!被追上的話——”
她話音未落,就見到葉楠不僅沒有跑,而且還往前邁了一步,直直沒入了這道黑色的風。
周老太一閉眼,心想,完了,她還是沒能把這姑娘救下來。
一念至此,她隻覺得太難過了,覺得自己可真沒用,連個小姑娘都保護不了。更別說這個小姑娘看上去還年輕得很,應該只有十**歲的樣子吧?也不知她在這輛車上耗了多少年了,她的女兒要是生了個孫女的話,是不是也就面前這姑娘這麽大了?
然而預料的鬼笑聲和人類的慘叫聲丁點也沒有出現。
周老太顫巍巍地把雙眼睜開一條縫,想看看面前是什麽情況。結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這團黑色的風是把剛剛那個小姑娘整個人都包裹進去了不假,可是它卻正在不斷變大、變透明,就像是裡面有什麽東西活活把他們撐開了一樣,連鬼哭聲都變得更加慘烈了起來,細細一聽,竟然還能聽見它們全都在發出前所未有的淒慘的嚎叫:
“住,住!好痛啊!”
“你究竟是什麽人!報上名來,讓我們死也要死得明白!”
“放過我,求你了,你要什麽我都能給你!”
在這些撕心裂肺的慘叫聲,葉楠依然半點都不見慌張、依然柔和又清越動聽的聲音便更為明顯地從傳出了,隱隱還帶這些居高臨下的、憐憫而驕矜的笑意:
“我要天下太平,匡扶玄門,你們這些邪魔外道之流給得起麽?”
轟然一聲巨響,車身劇震,周老太眼前都被震得發黑了,卻依然能夠聽見那個柔和的聲音從不遠處的地方傳來,隨著她的話語,隱隱都能聽見響徹九天十地的隆隆雷聲了:
“諸天雷神,界之尊。威動上帝。誅斬凶群。天上地下,北都幽冥。降伏魔怪,追攝幽魂——”
雷聲終於大作,從九天隆隆而落,帶著無與倫比的威勢兜頭劈來!在年輕的天師敕令之下,紫金色的天雷當場就把這輛鬼氣滿溢的車給從劈成了兩半,伴著一聲清越的叱喝之聲,頃刻之間便將這輛車上的無數妖鬼之流做了個了結:
“界奉命,敢有不遵,魔王束首,鬼妖滅形!”
周老太沒成想自己竟然能夠在天雷活下來。她還在抱著自己的頭蜷縮在座位上呢,就感覺到一隻清瘦微涼的扶住了她的肩膀,將她從座位上帶了起來,低聲道:
“得罪了。”
還沒等周老太反應過來這姑娘啥意思呢,就感受到了這隻把她用力一推,讓她直接臉朝下地摔了出去,她卻丁點兒痛意也沒能感覺到。
等她再次睜開眼,就發現自己已經躺在醫院裡了,身上不知插滿了多少用來維持生命的管子,還有她那同樣白發蒼蒼的老伴在病房外熱淚盈眶地看著她,拚命對她揮舞著。
老人的屏幕上字大得很,再加上這個名字的一一畫,早就被她在這麽些年來心裡描摹過無數遍了,她一看便知那是她下嫁出去、便從此斷了音訊的女兒的名字:
周詩雲。
正巧這時,一堆醫生和護士推門而入,開始熟練地給她拆管子,通過對講器對著病房外面的周老頭囑咐道:
“既然病人已經醒了,再觀察一段時間就可以離開了。雖然之前一直沒什麽異常狀況,感覺只是睡著了而已,不過還是要保險起見,你得先穿上無菌服再進來,有什麽想要帶進來的東西也要套上防護,懂了嗎?”
過了好一陣子,周老頭才把自己套進了無菌服,進到了病房裡。他顫巍巍地舉著,想要讓臥病在床的老伴看得再清楚一點:
“老婆子啊,詩雲打電話給咱們了,說這個周末就來看咱們!”
周老太看了看病房的環境,憂心忡忡地問道:“這是誰出錢給咱們弄的?我暈了多久,家裡不是早就沒啥錢了嗎?”
“你暈了大概有一個星期了,可是不管醫生怎麽檢查,都查不出任何病因來,說你就像是睡著了一樣。”周老頭解釋道:
“這是懷貞小姑娘給咱們準備的,你還記得不?就那個以前和咱們詩雲玩得最好的。”
“記得記得。”周老太連連點頭,歎氣道:
“沒成想到最後還是要靠人家幫忙,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