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的邪修作亂之時,首當其衝的便是他們這些有足夠的家產的人。邪修們的算盤打得可精著呢,如果拿這些人開刀,那麽不僅能夠得到足夠的魂魄和血肉,還能把他們的家產收歸囊、為己所用。
蕭家因為有著蕭景雲的龍氣庇護,所以邪修們終究不敢鬧得太過,可是像周家、錢家這樣沒什麽本事,還為特別督查組提供過幫助的家族,便是第一波被覆滅的受害者。
趙飛瓊是周家僅有的活口,在從家逃出來的當晚,就隻身前往泰山,正好和前去找她的張曉城擦肩而過了;等到張曉城回來之後,趙飛瓊又在發揮生意人的本能,前往後方為他們源源不斷地輸送物資,兩人又再次錯過了。
細細算起來,這對小情侶似乎自從在s市的特別督查組,在眾人揶揄和祝福的目光下,簽署了那張契約之後,能夠像普通情侶一樣兩廂廝守的日子,加起來連半年的時間也不到。
可趙飛瓊覺得,她已經賺大發了,已經再也找不到這麽好的一個人了。
張曉城此人,真真是把“不解風情的直男”這個名詞發揮到了極致:
他分不清口紅的顏色,覺得什麽胭脂紅橘紅番茄紅都一個模樣;他還覺得趙飛瓊所有的衣服其實都一個樣子,她穿什麽都好看;比起普通的直男最常說的“多喝熱水”,他身為玄門修士也沒能有什麽進步,最多就兩句,“多喝熱水”,和“我給你畫個符”。
可與此同時,在這個世界上,可能也找不到第二個這麽耿直的、活像是從什麽封建社會裡走出來的大姑娘似的憨憨了:
樂善好施之類的玄門人肯定全都會有的好品質就不說了,單說他耙耳朵的事跡也足夠說上好長一段時間的,比如他平日裡恨不得跟除了趙飛瓊之外的所有女性生物都保持五米以上的距離,就差在自己身上貼個招牌說“貧道有家室了莫挨我”;還整天把趙飛瓊送他的那個戒指戴在上,見人之後不管熟不熟,寒暄兩句之後就一定要把這個戒指晃來晃去。
終於等對面問了之後,就要開始炫了,你要是給他個會,那就了不得了,他真的能不帶喝水一口氣地說上半個小時,那架勢看得所有身為單身狗的同行都恨不得給他糊上一臉的符咒以示抗議:
“你們四川人都這麽耙耳朵的嗎?!”
張曉城回答得那叫一個理直氣壯:“你們還莫得耳朵能耙!”
——為此他又吃了同行們的好幾符咒。
周詩雲也不是沒對女兒的這段戀情表示過反對。她在前夫的身上吃了個大虧,因此看女兒身邊所有的男人都疑神疑鬼的,覺得沒個好東西。
但是等周詩雲見過張曉城一面之後,就半點意見也沒有了:
他看著趙飛瓊的時候,眼睛裡有光,珍而重之地就好像在看自己的世界一樣。
“眼睛裡有光”這個說法,現在已經被各種電視電影追星族全都用爛了,隨便指著一張精修過的照片就能吹出八百字的彩虹屁小作來,裡面一定會用到這句話。
可是真的“眼睛裡有光”的感覺,這些人終其一生,真的能夠有幸得見麽?
就好像面前的人是你的整個世界、是你雖九死其猶未悔的初心,她是你的畢生摯愛,是你窮盡一生也要將溫柔盡數賦予的人。甚至在見到她的時候,你就會不自覺地笑起來,會覺得即便前路漫漫,也再也沒什麽可怕的了。
——就好像此時此刻,張曉城有萬千言語想要說給趙飛瓊聽,可是他敏於行而訥於言太久了,尋常也說不出什麽動聽的甜言蜜語來,和羅飛真真是兩個極端上的人,便只能伸過去,拉著趙飛瓊,道:
“那這樣你就不會害怕了。”
到最後,他竟然也沒能說出什麽好聽的話來;可是這簡短的一句話,便已經比世間任何輕浮的甜言蜜語,都要動人心弦。
趙飛瓊點點頭,含淚而笑道:
“好。”
兩人並肩的身影,終於還是隱沒在同樣燦金色的光芒了。
自始至終,他們的都是握在一起的。就像當年在趙家莊的外沿,孤鳳桃花陣剛剛被葉楠祛除,被山海主人救出的、昏迷不醒的張曉城在昏昏沉沉的關口,死死地拉住了趙飛瓊的袖口一樣。
這一握,就是一輩子。
——古有乾將莫邪,以身殉劍;今有血色飛瓊,同去同歸。
迸發開來的金光更加璀璨,漫天遍地都是飛舞著的白雪與金粉,硬生生將密布在泰山上空的陰雲都衝淡了幾分。
在這不合時宜落下的白雪,有不少還夾雜了若有若無的淺緋色,想來是這個陣法雖然不讚同趙飛瓊最後這半年裡,臨時抱佛腳踏入玄門的舉動,可終究還是認可了她身為“玄門修士”的身份,將那些屬於凡人的血肉,盡數化在這漫天的飛瓊裡了。
當年張曉城的父母給尚在繈褓的他起名的時候,張曉城還在故土,還沒有投身玄道之,為聽起來那麽縹緲的大義而背井離鄉多年。
那片土地千百年來,便有著各種各樣綺麗的名字和傳說。傳說那裡滿城都是嬌豔無匹的芙蓉花,色如春曉的姑娘們巧織就蜀錦價逾千金,名垂千古的第一軍師羽毛扇揮動之下鑄就八卦迷陣,在所有的傳說、所有的故事裡,最膾炙人口的一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