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山海主人!他們動了,我們得速速前去!”
譚星雲這才反應過來,剛剛那一下宛如五雷轟頂的感覺是如何而來的:
那只不過是一個陣法最初啟動之時,波及開來的余韻。
可僅僅一點余韻就能達到這個地步,那如果真的讓這個陣法完成了,他們還有活路呢?
很明顯,此時除了她以外,不止一個人想到了這點;甚至感知更加敏銳一些的人,已經能聽到不少一開始還在遠處觀望的邪修和妖修飛速趕來的聲音了。
滬上城外,無數魑魅魍魎齊齊聚集,空原本高懸的明月也陡然黯淡了下來,一點點地化成了血紅的顏色,帶著滿滿的不祥之意。
無數尚有一戰之力的邪道們騰空而起,因為數量實在太多了——還有更遠一點的人在自家洞府裡好端端地修煉著呢,也遭了這個陣法的無妄之災,正在匆匆趕來的路上——如果全都用真身降臨的話明顯施展不開。
於是他們自發地凝成了無數黑雲,降臨在了這座城市的上空,每朵雲上都承載著數十個邪道,個個都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事和本命法寶,對著滬上城爭先恐後地發動了攻擊。
黑雲壓城城欲摧。在漫天的法寶光芒之下,這座城池赫然變成了天地之間的孤島,孤立無援。
此時誰還顧得上那些早就離開了的人類們?如果不把這座孤城攻下來、如果讓那個陣法完成了的話,他們這些邪道們絕對討不到半點好!
而正在此時,一道燦金的光芒緩緩擴散開來,將整座城池都溫柔地護在了陣法當。連綿不斷的卍字紋樣在陣法邊緣構築起牢不可破的屏障,穩穩地接下了第一波進攻。
水紋也似的波光在金剛伏魔陣上擴散開來,煙塵散去之後,陣法之上流動著的金光只是黯淡了一些而已,可滬上城依舊牢不可破。
然而這只不過是第二波進攻。
邪道們為了活命而進行的拚死反撲,接下來還有第二波、第波……原本只是匆匆布下的這點法陣,根本就支撐不了那麽久。
葉楠早已站在了法陣正。
最先開始崩壞的,是她與大陣心直接接觸的雙足。
此等玄妙異常的上古大陣哪怕是在消耗祭品,也不會造成血肉橫飛一片狼藉的局面,她只是無端地覺得自己的雙腳很冷,定睛看去,才發現那裡的血肉已經潰散成了一片純正而明亮的金光。
這縷金光像是有著自己的知覺一樣,一接觸到大陣,便沿著陣法的紋理一路運行下去。每接觸到一個新的節點,站在那裡的、作為余下的祭品的葉家長老,甚至連一聲遺言都無法留下,便在眨眼間也化作了衝天而起的光芒。
這道光芒一路運行下去,所有被金光接觸到的人們紛紛消失了身影。
不管生前大家關系如何、在各種意見上有著怎樣的分歧、甚至連某些理念可能都大相徑庭,可此時此刻,所有的不同都在大陣的面前化作烏有,沿途留下的,只有金色的光芒一路匯聚成滔滔洪流。
大陣還在緩緩啟動,可邪修們的第二波攻擊已經到了!金剛伏魔陣隻閃爍了兩下,便徹底湮滅了下去;第二道閃爍著青藍色光芒的統攝六丁六甲陣開始緊隨其後運行起來。
血月殘輝映照著漫天黑雲,無數流光溢彩的法陣依次亮起。
這是有史以來在滬上發生過的、規模最宏大的修士之間的戰役。只要此戰一勝,隨後千百年,滬上——不,乃至整個神州大地,便再也不會有任何動亂的規模,能夠比得上此刻的半分波瀾壯闊。
大陣越是啟動,對邪修們造成的影響也就越大。不少邪修都已經開始使用禁術、吞吃丹藥了,只要能在此時此刻把修為強行堆上去,只要能夠在這裡阻止這個法陣的運行,不管付出怎樣的代價都可以。
可他們還是忽略了一點:只要聚集在一起的螻蟻足夠多,也是能咬死大象的。
“諸位也看到了,只要此陣最終能落成,留給我等子孫後代的,便是盛世千秋!”蕭景雲給腰間的雙槍上滿了子彈,對著跟在他身後的無數人高聲喊道:
“此時此刻願意留守此地的,你們都是英雄!”
這些人裡有囿於種種原因無法離開、不得不留在城裡的,有堅持信義而不願離開的軍人,有獨身一人、為了向邪修們尋仇而途折返的,也有一開始不相信所以來不及離開的人。
他們原本的確就像蝕心門的掌門說過的那樣,是不足為懼的螻蟻,只不過一盤散沙,甚至就連正在死命攻擊陣法的邪修們都沒分半點多余的心思給他們。
但蕭景雲振臂一呼,他的話語在此時,便像是強心針一樣,使得這些人士氣大振,把所有人都凝成一股繩。他們的身後便是自己的一家老小,身前是無數張牙舞爪、奇形怪狀的邪道們,退無可退,只能拚了!
於是哪怕連平日裡都沒有握過刀槍的人,也拿起了身邊最順的東西當做武器。這些東西乍一看有些好笑,鋤頭,乾草叉,鐵鍋,燒火棍……如此種種,不一而足,可隱藏在其的,卻是令人動容的、一生只有一次的舍身一搏。
無數箭矢和子彈破陣而出,邪修們躲避不及之下,從天上的黑雲裡便下起了瀟瀟的血雨;扒在陣法上試圖用蠻力破開的邪修們也被由內而外刺出來的無數刀槍給來了個透心涼;還有人用鐵鍋和乾草叉,就強行把城牆上面的邪修們給敲了下去,竟然真的給大陣爭取到了相當可觀的、繼續完成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