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堂裡安安靜靜的,甚至就連幫著守靈的仆役都無,也無人來祭拜。
小李令姝一邊哭一邊燒紙,黃紙燒盡後竄上來的煙灰迷蒙了她的眼睛,李令姝站在她身邊,聽她細細喊。
娘親,娘親。
過世的這一位,就是她的母親余姨娘。
而此時的小李令姝,看起來不過七八歲的年紀,還是個單薄幼小的孩子。
李令姝站在她邊上,看她連娘親都不敢大聲喊,心裡越發難受起來。
就在這時,一行人進了靈堂。
李令姝抬頭一看,發現來的也是個小少女。
說是少女,可她的衣著打扮異常成熟,但若仔細去看,她今年可能還不過十歲,也是個孩子。
來人應該就是李令姝的長姐,李家的嫡長女李令嫣。
李令姝以為她是過來祭拜的,卻不料她一進靈堂就皺起眉頭。
“一個姨娘,還擺什麽奠儀?你們真是不懂規矩!”李令嫣訓斥著原本守在門外的仆婦,“甚至還叫咱們忠勇伯府的二小姐給一個奴婢守靈,張嬤嬤,怎麽回事?”
她這兩句一出口,小李令姝的臉刷地就白了。
張嬤嬤便也隻好匆匆進了靈堂,四十來歲的人了,直接給半大的大小姐跪了下來:“大小姐喜怒,是奴婢的疏忽,奴婢這就請二小姐回房。”
小李令姝卻不乾。
那是她的生母,是她的親娘,母親過世,她給守靈是應當應分的。
便是尋常人家,也不能這般罔顧人倫,不叫親子守靈。
但忠勇伯府到底不是尋常人家。
這個漂亮得仿佛仙童一般的大小姐,也到底不是仙童,她淡淡看著不肯起身的李令姝,輕輕開口:“妹妹,你要懂事,不能給母親和父親丟臉,也不能丟了咱們忠勇伯府的臉面。”
她每說一句,小李令姝的臉就多白一分。
豆大的眼淚從她漂亮的鳳眼中滾落,可憐又心酸。
她緊緊拽著香案的案腿,不肯讓張嬤嬤把她抱起來。
“大姐姐,求求你。”小李令姝哽咽地求,“大姐姐,您就讓我再守一日吧,就剩最後一日了。”
李令嫣看著她痛哭流涕,聽她哀求自己,唇角微微勾起一個幾乎讓人看不出的笑容。
“二妹妹,不是姐姐狠心,姐姐也是為你好,”李令嫣柔聲說,“你也不想讓余姨娘死無葬身之地吧?我也是努力求了母親,才幫你給余姨娘求了個墳塚的。”
小李令姝一聽這話,頓時哭不出聲來。
她聽得很明白,李令嫣在威脅她。
她若堅持給母親守靈七日,那麽她母親便會連墳塚都無,指不定就被蕭夫人直接扔到亂葬崗去,死無所依。
小李令姝死死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哽咽出聲。
她是真的怕了,李令嫣看似是個和善溫柔的大家閨秀,實際上跟蕭夫人如出一轍。
臉兒白嫩嫩,心卻是烏漆漆。
以她在李家的地位,她是能說到做到。
李令嫣看她憋的臉都紅了,心裡更是暢快。
她不喜歡別人長得美,長得比她漂亮,看見這樣的人難受,她就高興。
“二妹妹,姐姐也是為你好。”
小李令姝低下頭,她緩緩松開了手,讓張嬤嬤把她扶了起來。
“謝,大姐姐。”她還得說一句謝。
張嬤嬤也很不是滋味,牽起二小姐的手,就要把她往靈堂外面帶。
“小姐,咱們回吧。”
小李令姝不反抗,就這麽讓她牽著走,在跟李令嫣錯開的那一瞬間,匆匆抬頭看了李令嫣一眼。
李令嫣盯著靈堂上的白花,臉上是壓抑不住的暢快。
李令姝站在一邊,就看著兩個小姑娘擦肩而過,然後就聽李令嫣淡淡開口:“這都第六日了,也就差不離,晚上就下葬吧,別耽誤府裡過年。”
然後,李令姝就看到小小的那個孩子,無聲無息落了淚。
可憐,可歎。
雲霧乍來,鬥轉星移。
李令姝剛才還站在黑暗的靈堂中,轉眼之間,她便來到忠勇侯府那個狹窄逼仄的閨房內。
這是李令姝曾經的閨房。
似乎是一個寒冷的冬日,窗外零零散散飄著薄雪,窗內炭盆隻冒著余煙,一點點火星都沒了。
這麽點碳,也只夠前半夜取暖所用。
冬日裡的盛京深夜極為寒冷,便是沒有夜風的時候,那種冰冷也如同針一般刺骨。
李令姝就站在黑漆漆的房間內,就算沒有身體,也能感受到冬日的嚴寒。
她都覺得冷,更何況是孤身一人的少女,李令姝借著月光,看著床上那個瘦小單薄的身影瑟瑟發抖。
那是年少時的李令姝。
這時候的她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整個人痩得不成樣子,臉色蠟黃蠟黃的,泛著不自然的潮紅。
顯然是因為寒冷的緣故,已經有些寒症了。
不管大人們到底為何,這麽折磨一個孩子,都實在令人覺得冷酷而惡毒。
稚子何辜。
她看著小李令姝,總覺都像是在看自己。
李令姝是她,她就是李令姝。
這麽想著,她便更是些心疼,不自覺地走上前去,想給她再蓋一層被子,卻被另一雙手阻止。
李令姝轉過頭去,卻是已經長大了的“李令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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