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他眼睛裡那股執拗較真的勁兒,總是讓她放不下來。她出了車禍,明明是自己出門玩時撞斷了腿,非要賴在他身上,讓她補償自己。
後來她才知道這個傻瓜,居然把軍校裡的津貼省吃儉用下來,真的給她買了補品。
他畢業之後,下了連隊就更難見面了。
於是他每天都堅持給謝溫迪寫信,那麽話少的一個人,居然給她寫了整整三年的信。很久之後,謝溫迪才知道他之所以堅持這麽久,是因為當初她喜歡了他三年。
他得還回來。
跟葉錚在一起的日子,並不富裕。他沒什麽錢,母親也總是有病,就連最後求婚用的,都是他自己親自磨的一枚子彈頭做成的項鏈。
可是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那樣的開心和幸福。
以至於謝溫迪用余生都在懷念著這個男人。
突然間,謝溫迪又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臉頰,“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見到葉錚,你說他會不會怪我?怪我對葉颯不好,怪我忽視她。可是我真的做不到,她的眼睛太像葉錚了,我每次看著她的眼睛時,都覺得是葉錚回來了。”
她有多愛葉錚,她就有多害怕看見葉颯的眼睛。
一樣的倔強,特別是她不聽話的時候,謝溫迪教訓她,她一抬起頭,眼神裡流露的神情就差點兒讓她崩潰。
那種感覺,沒有一個人能懂。
“姐,”謝時彥想要安慰她,可是卻又不知道說什麽好。
“時彥,你說人怎麽會那麽愛另外一個人呢?”
謝時彥看著坐在沙發上的謝溫迪,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望著窗外,可是眼神卻並不空洞,是透著眷念的溫暖。
哪怕時至今日,只要她想起葉錚,都會覺得溫暖。
——
烈士陵園。
六月的南江天氣宜人,特別是這郊區的陵園裡,不知道是因為遠離城市還是因為陵園裡栽種的植被過於茂盛,空氣裡都透著清新的味道。
葉颯把手裡的花放在墓碑前,正巧趕上起風,樹上落下一片青綠的葉子。
打著轉兒的落到大理石墓碑上。
她望著碑上的照片,年輕俊朗的一張臉,被永恆的定格住了。
“爸爸,我馬上就要去美國了,也不知道要去多久,所以過來看看你,”她輕吸了一下鼻尖,“這次我陪媽媽去做手術,她生病了。”
明明強忍著的情緒,可是在眼睛再次觸及葉錚的照片,看著他嘴角噙著的那一抹溫和笑容,仿佛在說,有什麽事兒可以跟爸爸說說。
葉颯拚命忍著情緒,低聲說:“我知道你一定也很想她,但是我們能不能商量一下,你繼續把她借給我,讓我陪著她一起到老好不好。”
又是一陣清風刮過,帶起淺淡而悠遠的清香,仿佛是一雙手撫摸著她的臉頰。
那樣溫柔,猶如父親的手掌。
葉颯在墓碑前坐了下來,許久,她一句話都沒說。
就這樣靜靜的坐著。
不知過了多久,綠蔭遮蔽中,仿佛傳來一聲極淡的哀求。
“如果您在天有靈,請不要讓我我失去她。”
……
從陵園出來之後,葉颯直接開車去了醫院。
這兩天她忙著辦理去美國的手續,因此沒有過來醫院。但是她知道溫牧寒的一切體征良好,已經從ICU被轉了出來,只是還沒有清醒。
她到了醫院的時候,直奔著他的病房。
可是到了門口的時候,反而沒有進去。她站在門口,透過門上的那一道玻璃看著裡面,病床上的人安靜躺著。
這層樓很安靜,她也就那麽安靜的站在門口看著他。
她甚至連推門進去的勇氣都沒有,怕一看見他,她就舍不得走了。這麽多天了,他一直沒有醒過來,或許他也是想自己陪在他身邊的吧。
可是她沒辦法。
葉颯看了許久,扭頭就想走,可是身後卻有個溫柔的聲音響起,“葉颯?”
她轉過頭,看見一個陌生的女人站在自己身後,她手裡提著一個飯盒一樣的東西。
葉颯看著對方,雖然這是她們第一次見面,可是她仿佛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展清也望著面前的小姑娘,前幾天她去法國參加一個油畫交流展,誰知耽誤了幾天行程,回來才知道溫牧寒出事了。
她氣得哭著打溫克濟,問他為什麽第一時間不通知自己。
她自己的兒子出事,她一次兩次都是最後知道的那個。
這兩天她在醫院裡面守著,卻是第一次看見葉颯。不過她也聽護士提過,說葉醫生前幾天一直守在這裡,這兩天才沒來。
展清總算看見葉颯,心底還是高興的。
她強撐著笑容說:“我是牧寒的媽媽,既然來了,怎麽不進去。”
“我,”葉颯遲疑了下,低頭輕聲說:“我得走了。”
醫院這邊也要辦離職手續,畢竟她去美國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情況好點兒,一年說不定就可以回來,要是不好,幾年都是有的。
“這麽快?”展清一愣,隨後她點頭說:“對,你前幾天在這裡照顧牧寒也是辛苦了,你回去多休息。等他醒了,你再來看他。”
哪怕一向知性優雅的展清,此時臉上也有些頹敗之色,她輕聲說:“就是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能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