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颯眨了眨眼睛,終於扯出一個表情,正要說話,可是突然表情又垮了下來,整個蔫巴巴的,“溫牧寒,你別不理我。”
本來她想道歉的,不管怎麽說,是她做錯事。
做錯了就該認錯挨打。
結果板子還沒落在身上呢,她自己先委屈上了。
溫牧寒閉了下眼,喉頭上下滾動著,竭力壓製住心底的渴望。
想抱抱她。
哄一下。
她這麽委屈巴巴的模樣,他最見不得。
可是不該是這樣的,他再次睜開眼睛望向她的時候,眸底帶著最後的掙扎,“你一句話都沒跟我說過,就那麽走了。一走就是一年,現在又突然出來說是來找我的,你們有一個人,哪怕是一個人,問過我的意見嗎?”
葉颯呆呆的望著他。
溫牧寒輕聲說:“葉颯,你能想到我睜開眼睛第一眼,沒看見你的時候,有多慌張嗎?”
葉颯仰頭看著他。
“結果,是因為在我什麽都不知道的時候,你已經做好了決定,”說到這裡,他臉上泛起嘲諷的笑容,眼眸再次落在她身上,“我居然還他媽像個傻子似得一醒來就擔心,你是不是也受傷了,不能來看我。”
這一通話,哪怕叫葉颯都覺得難以忍受。
特別是當他最後看著她,輕閉了下眼睛,如耳語般,低聲說:“葉颯,我們之間不該是這樣的。”
“最起碼,我不該被這麽丟下。”
最後這一句話,猶如一把無形的匕首狠狠扎在了葉颯的心底。她以為這一年來,她陪謝溫迪度過了艱難的抗癌,什麽東西都無法輕易打到她了。
可她發現,她錯了。
她受不了溫牧寒用這種口吻跟她說話。
溫牧寒這人太過驕傲了,他骨子裡有種近乎無情的狠勁。就從他在這次營救行動中,乾脆利索的乾掉那些海盜就知道。
他這人心底該狠的時候,絕對不會手軟。
可偏偏這樣一個血性又骨子裡狠的男人,用這種近乎委屈的聲音跟她說。
他不該就這麽被丟下。
他,心底得多委屈,才會說出這句話。
葉颯立即抹了臉上的眼淚,望著他,輕聲說:“對不起。”
她不敢再耍小聰明,她不該用眼淚欺負他,因為她知道他最見不得自己的眼淚。
明明是她先做錯事的啊。
她垂頭,小聲解釋:“我不是想要故意丟下你,當時媽媽告訴我,她生病了……”
“我不是故意說這個想讓你心軟,我就是想告訴你。我真的不得不去美國,溫牧寒,雖然我媽媽她不算一個好媽媽,但是她生病了,我不可以不管的。在這個世界上,我已經沒有了爸爸,我不能再失去她的。”
溫牧寒微仰著頭。
他又何嘗不知道呢,一開始他是真的生氣。可是後來他在家裡養病,那段時間,展清忙著照顧他,不僅給學校裡請了長假,甚至其他所有事情都推掉了。
他也讓她去忙自己的,他一個人可以。
可是展清撇撇嘴,“我是你媽媽,這時候你都病成這樣了,我不照顧你,誰照顧你。”
後來溫牧寒把謝時彥叫到了自己家裡。
謝時彥本來就心虛,被他詐了幾句,就全部交代了,原來謝溫迪真的生病了。
葉颯是因為她生病才丟下他,陪她去美國的。
那時候,他心底真的五味雜陳。
最絕望的時候,他甚至在想,她到底有沒有那麽愛自己呢,要不然她能這麽一句話都不跟他說的就走了。
人在極度沉默和絕望的時候,腦海中卻是沒有停止的。
兩人之間的記憶被他翻了一遍又一遍,偶爾露出的一點蛛絲馬跡,都會讓他更加茫然。
或許,他只是那個生活在葉颯記憶中的人。
她用了七年的時間美化了關於他的一切,可是真的在一起,她發現自己並不是想象中那樣完美的人。
難怪說,陷入絕望的人,更絕望的就是否定自己。
他幾乎快把自己否定完了,這才從謝時彥口中得知真相。
知道之後,他欣喜若狂中又是難受。
想著她該多難受,葉颯家裡的情況,他比誰都清楚。他親眼見過她崩潰說救不了爸爸的場景,失去父親,哪怕已十六年時間,卻依舊無法抹平她心底的痛楚。
如今與她唯一相依為命的母親,又再次生病,他都不敢想象她該怎麽辦。
可他什麽都做不了。
他穿著這一身軍裝哪兒都去不成。
偶爾,腦子裡也會出現一個念頭,如果他不是軍人,那麽現在他就立即能飛到美國去陪她。哪怕他不是醫生,但是最起碼在她痛苦的時候,他可以陪在她身邊。
替她承擔,幫她分擔。
葉颯深吸了一口氣,“剛去美國的時候,我也想打電話跟你說一聲,最起碼應該告訴你一聲。可是一直不敢,因為我怕自己一聽到你聲音,就忍不住回來找你。”
“因為我實在太想你了,”她聲音裡帶著微微的哭腔。
說好不哭的,可是實在太難過了。
直到她又說:“而且後來更不敢了,你也知道我媽一直反對我和你在一起,因為我爸爸的事情,她一直都覺得我們在一起可能會步他們之間的後塵。她一直覺得,只要讓我和你分開一年,我們之間就會有一個人堅持不下去。我就想讓她知道,她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