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理大家都懂，但是趙桂花還是會說出來，她舍不得放油，摳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確實擔心孩子們的身體受不了。

　　家裡約摸著有半年沒吃過葷的，天天野菜糙麩皮，嘴巴早都淡出鳥來了。

　　大兒媳婦接過油碗，把土紗布一塊放了進去，用了個盤子蓋子碗沿上，就怕家裡有蟲子把這精貴的油給糟蹋了。

　　趙桂花長了一輩子的杓，她做起來很利索，大兒媳婦在旁邊打著下手，等炒好後，把杓子給了大兒媳婦，讓她把菜給盛起來。

　　其實乾豇豆沒多少，就算是全部洗了切了炒了，也不過就裝了淺淺的一盤子。

　　家裡快十口人，這點菜可不夠，但是好在還有一盆子的涼拌野菜苗。

　　趁著大兒媳婦盛菜的空檔，趙桂花從立櫃裡面拿出了一個臉盆子大小的搪瓷缸來。

　　取了兩個雞蛋，啪啪打了進去，又從旁邊木水桶裡面用著葫蘆瓢舀了一大瓢的水兌進去。

　　放了點鹽巴，用著土紗布蘸了一些豬油，浸在表面上。

　　放到鍋裡面蒸著。

　　人多，雞蛋少，拿去炒著吃肯定不現實，又浪費油又浪費鹽，一人一筷子沒了。

　　所以，走路上，趙桂花就打定主意，用著兩個雞蛋，兌著一瓢的涼水，做個水蒸蛋出來。

　　這樣，每人都能勻出一小碗來，尤其是老二兩口子，都要好好補一補。

　　趙桂花在廚房蒸著蛋的時候，家裡的幾個孩子，都扒在門口望著。

　　連老三都二十一歲的人了，也不例外，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著老娘望著。

　　今天這可是好菜了。

　　有白米粥，還有油炒的乾豇豆，還有一大搪瓷缸的雞蛋羹，想想就咽口水。

　　在家裡大人小孩兒的期待下，趙桂花用著抹布，端著搪瓷缸的邊緣，小跑著去了堂屋。

　　喊了聲，“開飯了！”

　　家裡的大人孩子，火速上桌子。

　　連原本昏迷不醒的老二，也因為一劑藥灌下去，退了燒，人也醒過來了，在老大的攙扶下，下了床，難得也上了桌子。

　　桌上趙桂花坐在主位，她左手邊是老大一家子，右手邊則是老二一家子，坐在她對面的則是自己的小兒子。

　　她拿著杓子，先給每人盛了一碗粥，最先遞給的卻是二兒子，濕著眼眶，“老二，你受苦了。”

　　老二卻擺了擺手，虛弱，“媽，剛大嫂給我盛了小半碗，我喝過呢！先給娃娃們喝！”，那會趙桂花出去借油去了，老大媳婦見自家婆婆老是不回來，就做主給老二盛了小半碗的米粥，讓弟妹先喂著。

　　雖然之前喂了半碗米湯，但是對於大男人來說，那點頂啥用。

　　趙桂花不給老二反駁的余地，直接放到了老二面前。

　　其他人也都分到了，尤其是孩子們，開心的不行。

　　拿到手就是一陣呼嚕嚕的，大丫滿足的喝了一大口，仔細的嚼著，“奶，原來白米粥一點都不苦，還很香呢！”

　　一旁聽到大丫童言童語的大人，心裡都有些不好受，其中就以老二最為難過，他是孩子的父親，孩子都這麽大了，連頓正經的白米粥都沒喝過。

　　是他這個父親太失敗了。

　　身為枕邊人，作為媳婦又哪裡不知道自家男人是什麽心情，老二媳婦抬手覆在自家男人粗糙的大手上，面上帶著柔和，鼓勵，“我們一家子在一起，總會越來越好的！”

　　“對！二媳婦說的沒錯，咱們一家子在一起，身體健健康康的，勤快點，總歸會越來越好的！”

　　二壯胡亂的咽了一口白粥，抬頭，“奶，我們以後會天天都有白米粥喝嗎？”

　　趙桂花想到了自己在那家神奇鋪子看到的場景，她堅定的點了點頭，“頓頓有粥喝，有肉吃！”

　　一時之間，大家都有些憧憬。

　　但是那憧憬只是一瞬間的，接下來就是一陣呼嚕嚕的吃飯聲。

　　大家都只顧著喝白粥陪著野菜，誰都沒動筷子，去夾放在桌子中間的那一碟乾豇豆。

　　最後，還是趙桂花站起來，索性端起碟子，給每個人碗裡面都撥了一點。

　　鹹鹹的，香香的，有嚼勁的乾豇豆，是幾個孩子吃過最好吃的菜了。

　　頓時連扒粥的動作又快了幾分。

　　至於大人，也是一樣的，長期吃不飽的情況下，猛的來了下好吃的不說，量還足，老三吃的滿嘴都是，“老娘耶，你做飯也忒好吃了點！”

　　趙桂花沒好氣的瞪了一眼自家兒子，“你大嫂二嫂做飯都好吃，難為她們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老三訕訕的低著頭，得了！捅到馬蜂窩了，他吃飯還不行。

　　見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趙桂花又把搪瓷缸的雞蛋羹給分了出去，說好聽的叫雞蛋羹，實際卻是比較稀的，勉強成了了一塊一塊的，沒有散開。

　　雞蛋羹一放到桌上，幾個孩子的眼睛就黏了上去。

　　不過，趙桂花沒開口，孩子們自然也沒爭嘴。

　　這會子，粥都喝的差不多了，她把搪瓷缸裡面的雞蛋羹，先給老二和老二媳婦，一人分了一小平碗。

　　他們兩個，一個人是孕婦，一個是病人。

　　都是需要好好補一補的。

　　家裡的幾口子，都是通情達理的，兩個兒媳婦也是，自然沒人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