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水匠劉立軍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汗,繼續蹲在地上砌水泥。
他的毛巾本來是白色的, 現在已經被汗水浸的發黃了。
有工友不解地問他:“劉立軍,你怎麽總喜歡買白色的毛巾啊, 一點都不耐髒。你該買深藍色或者深綠色的, 一條能頂白色的兩三條用。”
劉立軍笑了笑:“我喜歡白色的。”
他沒再多說什麽, 他本就是個不愛講話的人。
工友們都很喜歡他, 因為他這個人特別實在, 他乾活從來不偷懶,還經常幫著別人乾, 什麽髒活累活一點不嫌棄, 也從不挑三揀四。
工頭走過來:“大張, 你去把中間那塊的水泥基線重新量一下,我怎麽看著有點歪。”
大張不想去,因為那邊是暴露在太陽底下的,一點陰涼都沒有,沒人願意去:“工頭,我手上的活都沒乾完呢,得趕緊趕出來。”
工頭又指了指一個工人:“你去。”
那人說道:“我背上過敏了,醫生說不能曬得太熱。”
工頭正想發作,劉立軍直起腰來說道:“我去吧。”
他說完,拎起自己的工具就過去了。
一個工友小聲對劉立軍說道:“你傻不傻啊,太陽底下多熱。”
劉立軍:“他背上過敏了。”
工友切了一聲:“你聽牛強瞎扯,他就是個好吃懶做的,天天就知道偷懶。”
劉立軍沒說什麽,拿出卷尺蹲下來開始乾活。
他話不多,通常要是沒人主動跟他說話,他一整天都不會說一句話。
他喜歡沉默著乾活。
工友閑聊道:“哎,劉立軍,你今年三十八了吧。”
劉立軍一邊乾活一邊答道:“三十六。”
工友大約也是看劉立軍條件不好,左腳還是跛的,沒問他為什麽沒結婚,不用問,肯定是因為沒有姑娘願意嫁。
工友小聲說道:“你可以買個老婆,越南那邊有賣的,差一點的兩三萬就能買到。”
談到女人的問題,旁邊一個工友興致勃勃地加入了話題:“就是,你看你,總不能打一輩子光棍吧。你不會連女人的滋味都沒嘗過吧?”
劉立軍靦腆地笑了笑:“不買,買媳婦是犯法的。”
工友:“只要沒人舉報,誰管你家媳婦是娶的還是買的啊。我跟你們說,我表舅,今年都六十了,就上個月還買了個二十多的女的。你們猜怎麽著,這個月就懷孕了。”
另一個工友樂道:“老當益壯還是綠帽啊。”
劉立軍在旁邊聽工友們吹了幾句,沒再加入話題。
過了一會,一個工友戳了下他:“劉立軍,晚上放工陪我去學校門口買衣服吧,有擺地攤的,一套秋衣秋褲才二十塊錢。”
劉立軍搖了下頭:“不去。”
工友看了看他身上已經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秋衣,領口都已經被磨出洞了:“我說,你也該買件新衣服了。”
劉立軍還是搖頭:“不買,還能穿。”
工友無奈地歎了口氣:“這樣吧,我請你,我給你買。咱們乾建築的,在工地上穿得髒點就算了,天天放工了你要是還這麽穿,哪個姑娘能瞧上你嘛。”
“就比如我,我有件真皮的皮夾克,我一穿上,我媳婦就誇我帥,還怕我被外面的女的搶去,偷偷檢查我手機。”
另一個工友開玩笑道:“劉立軍肯定是存錢買媳婦的,他看不上兩三萬一個的,他要買貴的。”
工地中午的飯是包工頭直接在政法大學的食堂定的盒飯。
陸書燕和學校食堂的一個同事推著一車盒飯過來。
陸書燕把車子停在工地門口,對裡面喊道:“吃午飯了,辛苦大家了。”
工人們有的在水龍頭邊洗手,有的直接就過來領飯了。
劉立軍走到分飯的地方,陸書燕遞給他兩個飯盒:“小劉,米飯要是不夠吃再過來領。”
劉立軍接過來笑了笑:“謝謝陸姐。”
劉立軍拿著飯盒,坐在一塊水泥石頭上,是固定的兩葷兩素。但他的飯盒跟別人的不一樣,別人的都是一個獅子頭,他飯盒裡是兩個。
劉立軍往陸書燕那邊看了一眼,對她笑了笑,感謝她的好意和照顧。
吃好午飯,喝點水,工人們坐著休息了一會,玩玩手機聊聊天什麽的。
劉立軍在手機上搜了一下百合花,發現百合花的花語是純潔、高雅、忠貞、神聖。他很開心,覺得那束百合買的特別好,很適合她。
他又從口袋裡拿出自己摘抄的泰戈爾的詩句。
紙張是從普通的練習本上撕下來的,已經皺得不成樣子了,折線的部分險些要裂開,上面的鉛筆字也被磨淡了,字體不好看,像小學生的字,但那一筆一劃寫得都很認真。
劉立軍靠在牆邊,讀了一遍又一遍。
“愛的贈禮是羞怯的,它從不肯說出自己的名字;它輕快地掠過幽暗,沿途散下一陣喜悅的震顫。”
晚上七點半放工,夜裡沒法開工,因為學生宿舍樓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夜裡作業會影響學生休息。
工地晚上需要人看一下,怕有人偷鋼材和建築工具。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