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渾身濕透,雙手抱肩坐在沙裡。風一吹,整個人跟打擺似的,瑟瑟發抖。
九月的托素湖,水溫低涼,光是沾濕指尖都仿佛有冰寒入體,何況薑允整個掉進了水裡。
曲一弦手裡供著個小祖宗,搭不上手。抬眼見傅尋把袁野從湖裡拉上來,忙叫道:“傅尋。”
傅尋轉身,隻一眼,他忍不住笑出聲來。
曲一弦沒有養寵物的經驗,又對貂蟬有幾分生疏和忌憚。他剛才怎麽把貂蟬交到她手裡的,她現在仍保持著那個姿勢——雙手僵立,猶如供著菩薩一樣小心翼翼。
他松開袁野,幾步折回來,接回了貂蟬和衝鋒衣:“你先陪薑允回車上,袁野我照看著。”
手上沒了那團軟塌塌的生物,曲一弦頓時松了口氣。她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薑允身上,伸手扶起她,繞開圍觀的遊客往停車場走去。
短短的一段路,薑允走得磕磕絆絆。等上了車,再沒忍住,捂著臉就哭了出來。
曲一弦不太會安慰人,也沒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索性一聲不吭。上車後,先開了暖氣。
見薑允哭得投入,指望不上,又從後備箱翻出乾淨的浴巾和毛毯遞過去:“你先擦乾,我去給你找身換洗的衣服。”
薑允抽抽噎噎的,一句話斷成三段,說:“在行李箱裡,打開,就能看見了。”
曲一弦替她拿了衣服,又疊了絲巾掛住車窗,遮擋住從車外投來的視線。等她情緒漸漸穩定了,才問:“你怎麽掉湖裡了?”
薑允的眼眶一紅,又抽泣起來:“我看大家都站那拍照,也過去了。誰知道……”誰知道她腳下的沙子松軟,她沒了著力點,直接跟著陷了下去。
這回答,曲一弦也不知道該回句什麽。
她隨手摸過煙盒,拿了塊花花綠綠的水果糖剝進嘴裡。甜甜的清橘味瞬間從她的舌尖漫開,她抬眸,和薑允對視了一眼,說:“不小心掉下去的下次小心就是,別是故意腳滑,看都看不住。”
她眼裡的光影虛虛實實,看得薑允心驚。以至於她連反駁都忘了,心虛地避開曲一弦的眼神,把換下來的濕衣服塞進防水袋裡。
曲一弦在車上坐了會。
袁野那她不方便去,只能掐算著時間,用對講機和他聯系。
好在這趟出來的時間長,袁野帶了好幾套換洗的衣服。他比薑允適合這裡的氣溫和氣候,喝了幾杯熱水出汗後,啥事也沒了。
反而,他更加擔心薑允:“都這樣了,估計也沒心情待下去了。不然,我們現在去大柴旦,晚上我讓老板娘給她煮點薑湯去去寒。”
曲一弦自然沒意見,她後座又是鹽湖風乾後的鹽粒,又是薑允從托素湖裡帶上來的鹹水,她巴不得早點到賓館,把車洗一洗。
原本按計劃,今日的行程本該是從黑馬河鄉出發,先到茶卡鹽湖,下午經過翡翠湖,最後投宿格爾木。
但臨時加了外星人遺址這個景點,去格爾木就太晚了,只能取道大柴旦。
不過,就眼下的情況來看,薑允落水,若是晚上身體不適。明天的可可西裡去不去得成,還是個未知數。
——
傍晚,車到大柴旦,投宿賓館。
曲一弦安頓好薑允,和袁野入住免費的四人間大通鋪。
她隻把行李一放,飯也沒吃,先去洗車。
停車場的條件簡陋,隻提供了一根軟水管,出水放水。
曲一弦自備了一個小功率的車載吸塵器,兩塊專用的毛巾。她常年跑線,洗車的精細程度比起洗車店裡專業的小哥也有過之無不及。
趁著天色還沒黑透,她先清理車廂。
為了方便打理,她所有車門全部敞開,先用吸塵器濾一遍灰塵。
西北的風沙大,三四月遇上幾場沙塵暴也是常有的事。瞧著車廂裡挺乾淨的,但吸塵器一吸,機器的肚子裡全是不知道窩在車廂哪個角落的沙塵。
曲一弦常在這條線上走,光是車載吸塵器就換了好幾撥。她常買的淘寶店裡,底下全是她洋洋灑灑閑著無聊時寫的測評。
她聽著吸塵器嗡嗡作響的聲音,就像是聽著315國道上橫截而過的風聲,渾身放松。
難得,她有些享受這個“下班”時間。
這樣放空的狀態沒能持續多久,曲一弦清理完後車廂,正要轉戰後備箱時,腳邊被什麽東西一蹭。
她低頭看去,只看到一個邁著鬼鬼祟祟步伐的雪貂從車底穿過,踩著她的鞋面墊高後,兩三下爬上了車。
曲一弦挑眉,下意識在四周尋找傅尋。
停車場空蕩蕩的,哪有傅尋半個人影?
曲一弦站在車外,試圖和它溝通:“你怎麽一隻貂就過來了,你爸呢?”
貂蟬充耳不聞,小短腿攀住後座的中控空調,圓滾滾的屁股一聳,格外輕松地穿到了前座。
曲一弦觀察了會,見它只是四處嗅來嗅去的探索世界。一沒搞破壞,二沒添麻煩,索性由著它去,隻擦車時偶爾分神留意一眼。
等她忙完收工,想著把貂也一鍋端走時……剛還在她座椅上蹦迪的大白老鼠一晃眼的功夫,已經不見了蹤影。
曲一弦裡裡外外翻了一遍,就連座椅底下都趴著找了一圈,別說貂蟬本貂了,連她毛都沒找到。
她不信邪,溜達著把停車場都翻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