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尋的眼睛一向好看,對視時,他眼底似有漩渦,那漩渦的風頭從他瞳孔深處凝結,一點點擴散而出,像深海的懸崖,一眼驚心動魄。
她凝視良久,忽然問“你喜歡我這事,有幾分認真?”
她話題跳得太快也太出人意料,傅尋花了幾秒時間去消化“現在談這個問題?”
曲一弦不躲不避,和他對視“對,現在。”
傅尋沒立刻回答,他沉著眼,沉默數秒後,語氣低沉道“我和你對喜歡的衡量不同,說幾分都顯得偏頗了,不能全然概括。我這一生,遇見你以前,從沒為誰動過心。如果你願意,此時你點了頭,我能立刻帶你回南江結婚。”
曲一弦笑起來,表情略顯揶揄“立刻?你娶誰不用你父母同意?”
“父母不干涉我的婚姻自由。”想了想,傅尋補充一句“可能我說的話對你有些冒犯,但我本意是想告訴你,我對你的認真程度。結婚,是我能想到的最有誠意的答案。”
“還……”曲一弦挑眉,努力找了個折中的形容詞“挺特別。”
這差不多算求婚了吧?
她撓了撓下巴,有些後悔提了這個話題。
“我這人挺拗。”
“江沅失蹤,我爸覺得我給他惹事,丟人了。下飛機後見到我的第一面,就給了我一巴掌,毫不留情。”曲一弦指了指腳下的地“我惱他,怨他,至今沒原諒他。在西北四年,我一趟家都沒回去過,說決裂就決裂,狠心到連退路都不給自己留。”
“我爸後不後悔那一巴掌我不知道,南江就像是我的前塵往事,丟了就再沒回去過。我隻想留在西北,這裡天高海闊,沒什麽能約束我困縛我。你就不一樣,你跟我的生活天差地遠,不會習慣的。”
傅尋沒立刻接話。
帳篷裡一安靜,外頭的風沙聲便顯得格外清晰。
沙粒低旋的聲音和拍打車身的聲音,像不同節奏的交響樂,忽高忽低地打著拍子。
良久,才聽傅尋壓著聲,啞聲問“你是不喜歡南江,還是不喜歡我?”
曲一弦有時候覺得傅尋這人看人,不單單是看表面。他那雙眼,跟能穿透似的,一眼能望進人心裡去。
他知道她最不能抵抗的軟肋,也知道她的色心在哪。幾乎不廢一兵一卒,就能擊潰她的全部自製力,令她的防線節節敗退。
她嘴硬“有差別嗎?”
“有。”他似笑非笑,語氣一別剛才的正經嚴肅,帶了幾分玩笑“不喜歡南江好辦,搬個家的事。不喜歡我就比較麻煩了……”
他俯身,半點沒距離感地靠近她“我生平,最不會討女孩子歡心了,尤其你這樣的。”
曲一弦狠狠挑眉。
就他現在哄姑娘的功夫,也真好意思說自己最不會討女孩子歡心……
“我覺得挺不合適的。”曲一弦試圖舉例“你看,我兩性格就不合。我跟你都是喜歡拿主意的人,說白了都是強勢慣了的人。就比如說,觀點不同的時候,你我各執一見互不相讓,結局無非是兩敗俱傷,磋磨感情。再者,貧富差距太大,我容易有自卑感……”
“曲一弦。”傅尋忽然打斷她“這些都不是問題。”
他抬手,擰熄了帳篷內唯一的燈。
曲一弦眼前一黑,下顎被他的手指輕捏住,下一秒,他的鼻息落在她的鼻尖,溫熱的,觸手可及的,像滾燙的蒸汽,忽得席卷而來。
“沒道理你一個人說了算。”他低頭,鼻尖輕抵住她“我覺得我們很合適,脾氣互補,做事默契。你身邊多一個人替你分擔問題,替你解決麻煩,有什麽不好?至於讓你跟搶了肉的小老虎一樣,撲上來就咬我?”
他靠得太近,曲一弦渾身緊繃。
她下意識否認“誰咬你了?”
帳篷裡一靜。
隨即,是他的低笑聲,低低沉沉的,像沙尖上的風。
“好,是我咬你。”
下一秒,他低下頭,嘴唇落在她的唇上,像尋覓了許久,觸碰時隱約還輕歎了聲。
曲一弦一怔。
唇上的觸感溫潤,酥酥麻麻的。
她閉了閉眼,良心掙扎了片刻。
傅尋的唇已經吮上來了,他含住她的下唇輕舔,吮吸。
原本捏著她下顎的手已沿著她的頸線覆到了她腦後。
乾燥的指腹就覆在她的耳後,輕輕摩挲著。
她的耳朵極為敏感,一點撩撥都能引得她千裡潰堤。
曲一弦睜開眼,眼裡的光在沒有任何亮光的帳篷裡像幽冥的一道線。
她忽然伸手,攬住了他的脖頸。
傅尋清晰,遲緩的微頓裡,她極擅把握機會地反客為主。
曲一弦唇微張,含住他的嘴唇,齒關打開,撩撥他的舌尖和上顎。似還嫌這樣不夠,她傾身,順著傅尋提抱的力道,順勢被他抱坐進懷裡。
不過片刻,她呼吸微亂,耳根燙紅。
她跨坐在傅尋懷中,鼻尖和他相抵,滾燙相融的呼吸裡,她不怕死地問了一個問題“我們這樣的,誰上誰下啊?”
傅尋摟在她腰間的手一緊,翻身將她壓在防潮墊上“你說呢?”
曲一弦半點不緊張,她聽著帳篷外風沙走勢的輕鳴聲,撩起一縷發絲輕撩他的唇角“延安壺口那次還記得吧?”
“上下鋪的大通鋪,我問你,我上你下沒意見吧,你當時可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