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彭深的地盤。”裴於亮笑,回視尚峰時,他眼底倒映出尚峰劫後余生的表情,笑得更暢快了:“看來這位小曲爺終於相信彭深不是隻好鳥了,好事,是好事!”
“等著吧。”他指甲輕刮著紙杯,一字一句陰沉道:“明天有大戲。”
第92章
曲一弦以為自己今晚會睡不好,畢竟是大戰前夜,敵方底牌又未明,我方勢力又有敵軍的臥底,之前勝券在握的底氣和信心一夜之間全散盡了。
可結果是……她睡得還挺好。
不止睡得好,連夢都沒做一個。
以前事關江沅,無論好的壞的,只要睡前提起,江沅就會入夢。
這次,就像她也知道曲一弦需要充足的休息,沒來打擾。
但這種神清氣爽,在聽見尚峰的大嗓門怎呼聲時,秒歸現實。
她坐在帳篷裡,隻用手指壓下一條縫。
臨近草原,荒山都披銀帶雪,像融進畫卷裡的雪山,灰岩,遠遠的,藏著股看不透的神秘感。
她角度受限,沒看見什麽稀奇的玩意,隻得開口問:“大清早的,見到北極熊了?”
尚峰隻當沒聽見她話裡的嘲諷和奚落,好脾氣道:“看到野驢了。”
曲一弦沒忍住,嗤了聲。
若是往常,尚峰一定不敢回嘴,陪個笑就忙自己的事去了。今天卻有些不同,他轉頭時,眼角微耷,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像是不想搭理,又出於禮貌,回敬了一句:“小曲爺常年帶線,肯定見慣不慣了。我是第一次,看見這麽多野生動物。”
曲一弦覺得尚峰一大早的,語氣有些怪。凝神細看時,他又是那副言笑晏晏,有幾分討好的神色,也沒多想。
她松手,正想回去再躺一會,帳篷的拉鏈剛沿著布簾拉到頭,她看著漸漸消失在眼前的尚峰的背影,突然打了個寒噤。
尚峰剛才說話的語氣和神態,像換了個人一樣,再不見平時唯唯諾諾深怕行差踏錯被“上級”教育批評的模樣,瞧著底氣十足,把自己真正當個人看了。
她越想越不對。
尚峰是出賣她了?
否則怎麽一副立了功,功勳顯赫,升官發財的架勢?
——
曲一弦重新躺了會,等天徹底亮了,叫醒傅尋,起床吃早飯。
昨天補給物資時,她沒少補給食材。
等洗漱完,她在巡洋艦車前搭了個鍋爐,慢慢地熬粥喝。
湯米香是最能勾起人食欲的香,尚峰聞著味,捧著方便麵從大帳篷裡出來巡視。一眼瞅見曲一弦坐在大馬扎上,拿杓子攪著鍋裡的米粥,那香味和熱氣全是從那傳出來的。
他眼巴巴地望了片刻,捧著方便麵面碗,轉身又回去了。
曲一弦沒釣到饞蟲,甚至在拔營前也沒找到機會見江允。
大帳篷裡藏著秘密,互相緊密抱團,圍得跟鐵桶一樣,別說風吹不進去,曲一弦瞧著,連光都漏不進去,全是心肝藏著黑的,照不亮。
——
路線照例由裴於亮制定。
路過荒原後,曲一弦抄近道,從廢棄的省道穿越至可可西裡。
說是可可西裡,從地圖上看,還只是可可西裡的邊緣地帶,隔著山,隔著砂石路,隔著鹽殼地,正從一條鮮有人問津的廢棄省道往北深入。
幾年前,為保護可可西裡的生態環境和野生動物,可可西裡已停止對外開放。曲一弦還是因為地質隊的緣故,保留了自由出入的權限。
她每年都要來幾趟可可西裡,從西線,北線,南線再到東線,幾乎橫跨了整個可可西裡的地域范圍,做了深度的穿越探險。
她知道巡山隊的營區在哪,知道如何避開深山裡的猛獸,也知道此刻正有人在瞭望塔內,盯著這裡。
她不緊不慢,從搓板路過渡到鹽殼地。
鹽殼地的路比搓板路更難開,損車胎事小,最怕的是不知道鹽殼地是不是結實,一腳踏錯,沉進鹽洞裡,神仙難救。
饒是曲一弦這樣的老司機,也難免需要傅尋輔助,幾乎是瞎子過河般,摸索著能讓車人安全度過的路線。
板寸在紅崖群都快產生心理陰影了,一跟車穿越危險路線就忍不住緊張。
鹽殼被碾碎的聲音就像冰川碎裂,眼前車輪底下雪白的鹽殼地就像是薄薄的河面結冰,他提著一口氣,一步不敢踏錯,緊跟住前車。
饒是這麽小心,壓在隊末的尾車仍是陷進了鹽洞裡,整個車輪卡死在了車身本身重量壓住的凹槽洞裡,動彈不得。
尚峰發出求助信號時,曲一弦連救援的打算也沒有,乾脆道:“棄車吧。”
手台裡,尚峰的語氣茫然又不滿:“小曲爺,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曲一弦停車熄火,語氣涼涼:“讓你棄車,又沒讓你繼續等死,哪來的見死不救?”
她心情不佳,懶得與他周旋,乾脆直接道:“反正兩輛車能坐下,你去板寸車裡擠擠,節省下來的物資還能多走一段路。”
裴於亮瞧出曲一弦是不想幫忙,打斷尚峰後,說:“大家也累了,原地休整下,補充下體力。”
他則客客氣氣的,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般,請曲一弦下車去看看尚峰那輛越野:“要是拖不了車只能擱在這了我再心疼也沒話可說,可要是還有拖出來的可能性還得勞煩小曲爺一趟,這一路,車是經不起損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