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這般,宋詩聞是不會再等了,她知道自己在顧風簡這裡討不到好處,總不能繼續留在這裡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再慢慢找茬。半點不帶猶豫的,轉身離去。
縱然是初秋,雨後的天氣還是很涼的,尤其是夜間。
那帶著濕潤的輕風從走廊裡穿過來,不停鑽入人的皮膚,然後敲擊更深處的骸骨,將寒意留在裡面。
妙兒吸了吸鼻子,委屈地蹲在外面。
原本她還存著心思,想宋初昭肯定是要休息的,總不可能為了為難一個奴婢,自己也跟著熬夜。不想她等了又等,身體快冷得麻木了,裡面也沒有半點聲響。
若非那孤高的身影始終映在窗格上,她都要懷疑宋三是不是背著她先睡了。
顧風簡顯然是個喜歡熬夜的人。
他有個習慣,那便是一本書沒看完,就抓心撓肺地睡不著。不管是什麽書,都是如此。
怕是得過了兩個多時辰,每每妙兒要靠在門上睡著了,下一刻就會被叫醒。要麽讓她端壺茶進來,要麽讓她去拿點水果。做完小事,再將她支使到外面吹風去。
估計再過不久,天都得亮了。
妙兒徹底放棄了希望。這時顧風簡突然叫她進去。
妙兒已經全然沒有了先前的銳氣。她踩著虛浮的腳步進來,站在門邊上,裹著寒氣,朝顧風簡問好。整個人同霜打過的矮草一樣低迷,終於乖巧了。
這一夜的冷風,叫她清醒了不少。
縱然宋初昭在宋府不受寵愛,她也是個主子。往後她還要嫁去國公府。只要她有心思,有的是辦法拿捏自己。
無論是宋二,還是老夫人,不管背地裡多麽厭惡宋初昭,面上都要掛著一層光鮮的皮。她們拿宋初昭沒有辦法,也不會因為自己替她們做了多少為難三姑娘的事就幫助她。
若是三姑娘好欺負,真同老夫人說的一樣翻不起風浪,只能事事委曲求全,那自己確實可以從中拿點漏出來的好處。
顯然她不是的。她甚至比宋府任何人都沉得住氣,直到今天才發難。但她一旦生氣了,誰也阻不了她。
實際上,連二姑娘也是怕她的。
妙兒抬起頭,對面前的人生出些懼意。
顧風簡:“知道哪裡叫我不高興了嗎?”
妙兒將嘴裡的唾沫用力吞下去,張開嘴說:“奴婢錯了。”
“我最討厭的幾種人,一是踰矩的人,二是自作聰明的人,三是欺善怕惡的人。”顧風簡勾起唇角,“我不想和你計較,是我覺得沒有必要。可我若想和你計較,你能算什麽東西?”
妙兒渾身起了層冷汗,不知是累的還是嚇的,兩股戰戰,身形極其蕭瑟。看著叫人生憐。
她跪下道:“奴婢知錯了。”
顧風簡:“想叫別人看得起你,那就做些叫人看得起的事。奴顏媚骨、搬弄是非,一輩子也只能叫人當個奴才。”
妙兒閉著眼睛說:“姑娘說的是。”
過了片刻,顧風簡帶著倦意道:“打盆熱水,我要歇息了。”
妙兒眼淚險些嗆出來,忙道:“是!”
第5章 瀟灑
宋初昭回到顧府的時候,縱然很小心,還是叫人給撞見了。
且十分不幸的是,撞見她的,就是一直在附近等著她的顧夫人。
這與技術無關,純粹是運氣不好。
宋初昭心中叫苦,理了下衣擺,帶著大義凜然的覺悟,繼續抬頭挺胸地朝前走去。準備好迎接一頓家庭教育。
就是不知道他們顧家的家法,是棍是鞭,是長是短,是狂風暴雨式的還是源遠流長式的。
她……還行,不是非常挑。
那邊顧夫人見到她,快步迎了過來,面上急切。等看清她的樣子,更加慌張了,連聲詢問道:“這是怎麽了?怎麽弄成這個樣子?”
宋初昭覺得自己還是挺整潔的,這不全須全尾的回來了嗎?也沒缺條袖子少雙鞋的。
顧夫人一雙美目含著擔憂:“我兒,你為何不說話?”
宋初昭想顧風簡不苟言笑,便也努力板起臉,回說:“不慎摔了一跤而已。”
她可以假裝嚴肅,卻少了分顧風簡骨子裡的那種冷意,顧夫人觀她強撐的表情,經過情緒的修飾與母愛的升華,從中讀出了委屈的味道。
顧風簡何時委屈過?
那看來是真的很委屈了!
顧夫人心疼道:“可摔疼了?有哪裡摔傷了不曾?在何處摔的?你這病還未好全,就急急忙忙地跑回去,是做什麽呀?你說,你若是想出去,隻管從正門走就是了,府上何人敢攔著你?當然,最好是能帶個人的……”
宋初昭實在不習慣她的關切,忙避開她的手,習慣性地拿出了白帕,在衣服上粗糙地擦了一遍,說:“沒什麽。我只是蹭了一下。”
她隨意擦了兩下,察覺場面突然安靜了下來,抬起頭,發現顧夫人的眼睛正跟探究似地盯著她手上的絹帕。
擔憂不見了,急切也不見了,只有一抹說不清的暗光。
宋初昭:“……”
宋初昭硬著頭皮說:“我買的。”
顧夫人忍著不笑,未說那帕子都舊了,而且看樣式還是一位姑娘用的。隻換了語調問:“你去哪裡了?娘想給你送些東西,才發現你不見了。門房說未見你出去,我把府裡翻遍了也不見人。你四哥都跑去找你了。”